朱漆大门洞开后,露出条铺着青白玉石的宫道,道旁每隔数丈便立着一尊鎏金铜狮,狮爪下按着绣球,在盛夏的日头里泛着冷光。内侍监的总管太监王善全已候在门内,见苏温言进来,忙趋步上前,脸上堆着温和的笑:“世子可算到了,官家在御书房等了快半个时辰,刚还问了两回呢。”
韦炜在宫门外便停了步,对着苏温言拱手:“世子,属下在监察司候您消息,若有需用得着属下的地方,遣人传个话便是。” 苏温言颔首应下,目送他转身离去,才跟着王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宫道两侧的石榴开得正盛,艳红的花瓣坠在碧叶间,风一吹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他出征时在安南城头的血。
苏温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和田白玉佩,那是母妃送给自己的,他一直戴在身上,此刻贴在衣料上,竟透着几分凉意。
他想起韦炜说的礼部尚书孙元良,又想起父王镇守北境的数十万兵马,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宫墙之内,藏着比北境风沙更烈的暗流。
不多时便到了御书房外,檐下悬着的鎏金螭首衔着风铃,风过之时,叮铃轻响,倒冲淡了几分皇家禁地的肃穆。王善轻手轻脚上前,掀了半幅竹帘,低声通报:“启禀官家,苏世子到了。”
里面立刻传来宋瑾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有力:“让他进来,不必拘礼。”
苏温言推门而入,最先闻到的是淡淡的龙涎香,混着墨汁的清苦,在不大的御书房里萦绕。宋瑾没穿朝服,只着一身明黄常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云龙,他正靠在龙椅上揉着眉心,案上堆着半尺高的奏折,砚台里的墨还未干,显然是刚批阅完不久。
见苏温言进来,宋瑾便放下了手,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原本带着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些,连声音都软了几分:“苏卿,快快过来。”
宋瑾向苏温言一边招手一边笑着说道。
苏温言依言上前,刚要躬身行礼,便被宋瑾抬手拦住:“罢了,都是自家人,在这儿不用讲这些虚礼。坐,王善,把那碟云片糕端过来,温言一路从城外进来,定是饿了。”
王善忙从案边捧过一只描金白瓷碟,里面码着层层叠叠的云片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苏温言接过,指尖触到碟沿的温度,心里也不禁温暖了一下。
这云片糕是苏温言之前入京之时与宋瑾交谈时说的最喜欢的糕点,没想到陛下记下来了。
“谢官家。” 苏温言捏起一块咬了口,桂花蜜的甜意漫开在舌尖,恰好压下了一路奔波的乏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