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核心区内,温暖的金色光芒稳定流淌,驱散了战斗带来的紧张与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那陡然变得沉重凝滞的氛围。
重锤那对幽蓝的电子眼仿佛冻结在了林风身上,内部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计算、重构。外部激烈的战斗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被隔绝在这突如其来的、关于过往真相的沉默之中。
林风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几乎能听到血液冲刷过耳膜的声音。他紧紧攥着怀中那卷爷爷的笔记,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重锤那即将开口的金属面容上。
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安静地依偎在林风腿边,大眼睛看看重锤,又看看林风。
“……数据重新校验……逻辑链修正……”重锤的合成音终于再次响起,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夹杂着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沉重的滞涩感,“……基于你稳定核心能量的行为,及其与先贤林正阳的血脉关联和能量特征相似性……部分访问权限临时授予。”
它巨大的金属头颅微微转动,电子眼扫过旁边几名同样处于“待机”状态的铁裔工程员。工程员们沉默地点头,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加强了核心区的监控和防御,似乎默许了重锤接下来的行为。
“跟我来。”重锤转身,走向核心区一侧墙壁。那里并非出口,而是一面光滑的、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金属壁板。
它伸出那只相对精巧的机械爪,爪尖弹出一根极其纤细的、闪烁着幽蓝数据流光的探针,轻轻点在了壁板某处。
嗡……
壁板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括声,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两米见方的圆形入口。入口后面,并非通道,而是一个极其狭窄、只容一人站立的圆柱形空间——像是一个微型升降梯。
“信息库位于下层隔离区。一次只能进入一人。”重锤的电子眼看向林风,“你独自进入。‘混沌聚合体’留在此处,由我方看护。”它指了指小女孩。
林风眉头立刻皱紧。让他和小女孩分开?
“她必须跟我在一起。”林风语气坚决。他无法完全信任这些铁裔,尤其是刚刚还兵戎相见。
重锤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信息库环境特殊,能量场会对未受保护的有机生命体产生不可逆侵蚀。她的状态无法承受。此地是能源核心区,防御等级最高。我以铁裔第七维护小队的荣誉代码保证她的安全。”
它的合成音虽然依旧缺乏情感,但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
林风低头看了看小女孩,她似乎有些害怕,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他又看了看重锤,以及周围那些沉默但显然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的铁裔工程员。
权衡利弊。留下,确实比跟他进入未知区域更安全。而且,他需要那些信息。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柔声道:“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这些……铁疙瘩叔叔会保护你的。”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一点。
小女孩看了看重锤那庞大的金属身躯,似乎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林风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对重锤点了点头,迈步踏入了那个发光的圆柱形空间。
入口在他身后无声闭合。空间内部没有任何操作装置,只有柔和的白光从四周壁板均匀散发。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空间开始匀速下降。
下降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周围始终是那不变的柔和白光,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失重感消失。正对面的壁板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滑开。
一股冰冷、干燥、带着陈旧金属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不再有粗犷的工业感,而是一个充满冰冷科技感的、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极高,隐没在黑暗中。四周的墙壁并非金属,而是某种不断流动、变幻着幽蓝色数据流的巨大晶体屏幕,无数信息如同瀑布般飞速刷下,令人眼花缭乱。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密光线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星图模型,仔细看去,那星图的核心,正是门外那扇顶天立地的巨大门扉及其周边区域的微观映射!
这里,就是铁裔的信息库?与其说是库,不如说是一个庞大的信息处理中心。
林风走出升降梯,脚下的地面是一种吸光的暗色材质,走在上面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整个大厅空旷、冰冷、寂静,只有数据流动的细微嗡鸣和中央星图模型旋转的微弱风声。
“身份确认:临时访问权限授予。访问目标:档案‘先贤-林正阳’,关联项:‘沉寂尖塔’,‘门扉规则异常记录’。”
一个冰冷的、非人化的、似乎直接响在大厅空气中的合成声音响起,与重锤的声线相似,却更加空洞和绝对。
随着声音,中央那巨大的星图模型旁边,一道光束投下,凝聚成一个相对小型的、更加精细的立体投影**。
投影分为三个部分。
左侧,是林正阳的影像记录,比之前在核心区看到的更加清晰和完整。记录显示他多次尝试与铁裔长老会接触,展示导向罗盘,甚至协助修复过前哨站的某些古老设施,但最终都因“风险不可控”、“违背守门人静默原则”而被拒绝。最后一段记录,正是他毅然离开前哨站,孤身走向门扉基座的背影。
中间部分,呈现出一座建筑物的结构图——那是一座极其诡异、违反常规几何结构的、通体由某种暗沉如黑曜石般的材质构建而成的巨塔。巨塔没有明显的门窗入口,表面布满了无数不断变化、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和无法理解的浮雕。它孤独地矗立在一片荒芜、扭曲、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平原之上,背景是那片熟悉的、流淌着紫色河流的诡异天空。
这就是……沉寂尖塔?!爷爷被困的地方?!
林风的心猛地揪紧。光是看着这投影,就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疯狂。
右侧部分,则是一些不断滚动的、极其复杂晦涩的数据和能量模型,似乎是在分析门扉规则与沉寂尖塔之间的能量联系,以及强行突破的模拟计算结果,旁边标注着巨大的红色“警告”字样和高达99.999%的失败湮灭率。
“……综合档案记录显示,”冰冷的合成声音继续解说,“个体:林正阳,于静默纪元末期,凭借自研‘导向罗盘’及特殊能量共鸣,成功于门扉规则循环低谷期,短暂开启微小裂隙,强行突破至彼端‘荒芜血原’区域。”
“……其最终信号于‘沉寂尖塔’外围消失。根据能量残留分析及守门人规则反馈,判定其有极高概率被尖塔捕获并禁锢。禁锢原因未知,尖塔内部结构及规则无法探测。”
“……警告:任何尝试冲击门扉或接触沉寂尖塔的行为,均被视为最高风险禁忌。历史记录中,无一成功案例。”
冰冷的声音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林风死死盯着那座沉寂尖塔的投影,拳头死死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爷爷……真的在那里!被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禁锢着!
“有什么办法能进去?或者……联系上他?”林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理论上,唯一已知可能穿透尖塔外部屏障的方式,是利用与其同频的‘源质锈蚀’能量进行共鸣引导。”合成声音回答,“但所需能量强度及控制精度要求极高,且需承受尖塔自身的规则反噬与内部未知风险。成功率低于计算阈值下限。”
源质锈蚀共鸣?林风看向自己那布满暗红纹路的手臂。这就是爷爷选择这条路的原因?也是他自己现在正在走的路?
“铁裔……或者说守门人,为什么只是‘观察’和‘禁止’?你们不想弄清尖塔的秘密吗?不想救出可能知情的人吗?”林风忍不住质问,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理解。
合成声音沉默了片刻,数据流闪烁的速度微微加快。
“……守门人的首要职责,是维系‘门’的稳定,隔绝彼端的混乱侵蚀。‘观察’是为了理解威胁,‘禁止’是为了防止威胁扩大。个体存亡,在整体平衡面前,优先级较低。”声音毫无波澜地回答,“且铁裔与守门人的‘契约’中,存在对‘彼端’的特定限制条款,主动介入风险不可估量。”
冰冷的逻辑,绝对的理性。让人心寒,却又无法反驳。
就在林风感到一阵无力之际——
他怀中的账簿,再次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
同时,信息库大厅中央那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星图模型,其映射门扉的区域,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个极其刺眼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