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选项,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林风和张童的脖颈上。平台周围,无数镜面中的背叛幻象仍在疯狂上演,挑拨离间的低语如同毒蛇,持续不断地钻入他们的耳膜,试图在绝望的土壤上催生出猜忌的毒花。
“契约者以判官笔刻印‘血契符文’于门扉,消耗五成精血……”
“守护者以巫祝之血点燃‘血契之火’,焚烧己身一半魂灵……”
每一个字都带着规则般的残酷寒意。五成精血,对于林风而言,几乎是根基受损,未来修行之路可能就此断绝。一半魂灵,对张童来说,等同于失去自我,变成残缺的行尸走肉,甚至可能当场魂飞魄散。
这扇“审判之门”,果然名不虚传。它审判的不仅是闯入者的实力,更是人心,是羁绊,是在绝境中人性最后的光辉能否压过自私求生的本能。
张童看着那扇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石门,又看向悬浮在空中、书页哗哗作响的账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林风紧绷的侧脸上。他暗金色的皮肤在周围诡异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冰冷,但那双紧盯着石门、不断闪烁分析光芒的眼睛,却透着一股让她心安的专注和倔强。
她嘴角那抹凄然的弧度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绝。她握紧了手中的“焚心”短剑,剑身的灼热感刺痛着她的掌心,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看来,没得选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的魂灵本就不算完整,再少一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留着精血,后面的路……可能更需要力气。”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微微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说着,她上前一步,抬起了握着短剑的手,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巫祝之血,心尖血最为炽热纯粹,是点燃“血契之火”的最佳燃料。
“住手!”
林风猛地低喝一声,一把抓住了她握剑的手腕。他的手掌有力而冰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暗金色的能量顺着接触点微微流淌,暂时压制了“焚心”短剑的躁动。
张童愕然抬头,对上林风转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分析计算,而是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愤怒的火焰。
“谁告诉你没得选了?”林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永远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给出的,尤其是这种……混账选项!”
他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账簿,眼神锐利如刀:“‘审判之门’?‘验证血契’?这就是你的规则?用牺牲来证明资格?如果所谓的‘契约’和‘守护’,最终导向的只能是自我毁灭,那这规则本身,就是狗屁!”
他的话语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挑战规则的狂傲。周围的镜中幻象似乎被他的话语激怒,咆哮和低语变得更加尖锐刺耳。那扇石门上的血色符号也明灭不定,散发出更强的压迫感。
账簿静静悬浮着,书页停止了翻动,没有任何回应,但那冰冷的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嘲弄。
张童看着林风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坚定力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直以来,她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习惯了在绝境中权衡利弊,做出最“合理”的牺牲。但此刻,有人挡在了她前面,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否定了那条看似唯一的绝路。
“可是……规则就是规则……”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和脆弱。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林风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回石门上,眼神中闪烁着疯狂而智慧的光芒,“它要验证‘契约者’与‘守护者’的血契……但谁规定,验证的方式只有它给出的那两种?”
他松开张童的手腕,向前走了几步,更近距离地审视着石门上的符号,尤其是那个如同锁孔般的核心节点。
“它需要能量,需要一种特定的‘钥匙’……精血和魂灵,不过是它索取的,最具‘价值’的能量形式之一。”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爷爷留下的笔记、账簿展现过的特性、判官笔的力量、张童的巫祝之血……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碰撞、重组。
“既然判官笔能书写契约,巫祝之血能燃烧灵性……那么,为什么不能……创造一种新的‘钥匙’?”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在他心中骤然亮起!
他猛地转身,看向张童,眼神灼灼:“信我吗?”
张童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意,仿佛被某种力量感染,心中的犹豫和绝望瞬间被驱散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信!”
“好!”林风不再犹豫,他伸出右手,那支能量凝聚的判官笔虚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笔尖不再是冰冷的能量光泽,而是隐隐透出一丝生命的律动。他左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的右手腕上轻轻一划——并非深可见骨,但一缕鲜红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他没有将这滴血滴向石门,而是将其悬浮在掌心之上。同时,他对着张童沉声道:“张童,给我一滴你的‘巫祝之血’,不需要心尖血,指尖血即可!将你的意志,你的‘守护’之心,融入其中!”
张童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对于林风,她有着绝对的信任。没有丝毫犹豫,她果断地举起手中的“焚心”短剑,将剑尖轻轻地刺向自己左手的食指。
随着短剑刺破皮肤,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缓缓渗出。这滴血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它一出现,周围原本萦绕着的诡异低语声都像是被灼烧一般,瞬间减弱了几分。
林风见状,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滴血的重要性,也明白这其中蕴含的风险。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的能量,将其汇聚在指尖,形成一个透明的能量罩,将张童的那滴巫祝之血紧紧地包裹起来。
在林风的操控下,这滴被能量包裹着的巫祝之血,如同一个被保护的珍宝一般,缓缓地朝着他自己的那滴血液靠近。两滴血液,一滴来自张童,一滴来自林风,它们来自不同的血脉,蕴含着不同的力量,在虚空中缓缓地旋转着,彼此靠近。
然而,就在两滴血液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一股隐隐的排斥力突然涌现出来。这股力量虽然并不强大,但却足以让两滴血液无法立刻融合在一起。它们在虚空中僵持着,相互试探,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做出让步。
“以我林风之名,执掌契约之笔!”林风低喝一声,右手判官笔虚影点向那两滴血液,“此血为引,非为牺牲,而为盟誓!”
判官笔尖触及血液的瞬间,一股玄奥的波动荡漾开来。林风集中全部精神,以意念为墨,以两滴血液为基,开始虚空勾勒!他画的,并非石门上那个完整的复杂符号,而是截取了其中代表“联结”、“平衡”与“守护”意蕴的核心部分,并融入了自己对“契约”的理解——一种基于自愿、互助而非剥夺的全新结构!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不仅要对抗两滴血液本身的排斥,还要抵抗石门符号散发出的规则压迫,更要承受周围镜中幻象的精神冲击!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勾勒符文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
张童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能感受到林风正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一件挑战此地根基规则的事情!她握紧短剑,全力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为他护法。
随着林风笔下那简化却意蕴全新的符文逐渐成型,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两滴原本相互排斥的血液,在符文的调和下,竟然开始缓缓交融!林风的血中带着账簿赋予的冰冷规则感和蓬勃生机,张童的血中蕴含着巫祝的灼热灵性与守护意志。两者交融,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形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平衡的全新能量体——一种暗红为底、流淌着淡金纹路、中心有一点微弱却坚韧白光的奇异血珠!
这枚血珠成型的刹那,周围镜中的疯狂幻象骤然一滞!那些挑拨离间的低语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惊疑不定!石门上的血色符号也剧烈闪烁起来,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判断!
它的感知系统突然被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所触动,这股能量中蕴含着“契约”与“守护”的气息。然而,这股气息的构成方式却让它感到十分困惑,因为这种构成方式完全超出了它预先设定的规则范畴!
就在这时,林风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仿佛他已经洞悉了这股神秘气息的奥秘。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枚融合了他和另一个人的意志与力量的全新“血钥”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林风的一声低吼,那枚“血钥”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瞬间化作一道红金白三色交织的流光,如闪电般疾驰而去,直直地射向石门符号的那个核心“锁孔”!
嗡——!
血钥与锁孔接触的瞬间,整个平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的排斥力从石门上爆发出来,试图将这“不合规矩”的钥匙弹开!灰色的石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仿佛无法承受这种规则的冲突!
“不够!它的排斥力太强!”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枚血钥的精神联系正在被快速削弱!
“我来助你!”张童见状,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左手按在了林风的后心!她不顾左肩伤势的剧痛,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巫祝灵力,毫无保留地渡入林风体内!同时,她右手中的“焚心”短剑红光大盛,剑尖遥指石门,一股灼热的、带着破邪意味的意志力强行顶住了部分排斥力!
两股力量合二为一,林风精神一振,判官笔虚影再次凝实,死死抵住那枚颤抖的血钥,向着锁孔深处压去!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石门上不断传来。那血色的符号明灭闪烁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在旧规则与新力量的冲击下濒临崩溃。
周围的镜面开始剧烈扭曲,其中的幻象变得支离破碎,那些低语化为了惊恐的尖叫和愤怒的咆哮!整个心象回廊的能量都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这是一场意志与规则的较量!是遵循既定路径的“牺牲”,还是开辟新路的“创造”?
“我们……一定可以!”林风咬着牙,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支持,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求生,更是为了证明,即便在这等绝境,人心中的光,也能照出一条不同的路!
他猛地将最后一股力量,连同那份不屈的信念,全部灌注到判官笔和血钥之中!
“开!”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