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哲文皱起的眉头,吴敏继续抛出更深的疑虑:“更让我起疑的是他当上董事长后的做派。他对上对下的‘招待’、‘打点’可谓挥金如土,方方面面都‘照应’得极其周到。我那时是财政局长,又有些家族背景,他都曾几次三番想给我送钱送礼,虽然我没收,但可想而知,其他人呢?这种近乎疯狂的撒钱行为,根本不像正常的企业经营思路。”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最可疑的是南洋撤资这件事。当时正是赵德海极力游说,声称锂业前景如何广阔,利润如何可观,鼓吹与其让南洋分享利润,不如县里自己高价收回股份,独享其成。最终,县里听信了他的话,做出了那个如今看来极其愚蠢的决定。现在回想,他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关键推动作用。”
孙哲文听得面色凝重,追问道:“还有别的疑点吗?”
吴敏肯定地点点头:“有!就在南洋公司拿着钱撤资后不到一年,赵德海就在城郊起了一栋极其扎眼的豪宅,占地之广、装修之奢华,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议论。我虽未亲临,但据侧面了解,没有上千万根本建不起来。他一个科员出身、年薪不过两三万的国企干部,哪来这么多钱?这简直是他得意忘形留下的最大破绽!当时他还大宴宾客,请了不少县里领导,或许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没人去深究。”
孙哲文眯起了眼睛:“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吴敏叹了口气:“他是极尽奢华了,可锂业却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后来县里财政紧张时,也习惯性地把锂业当提款机,通过它去贷款;赵德海自己也不断以各种名目举债。这些钱到底有多少真正用于生产经营,多少流入了私人腰包,现在根本就是一摊算不清的烂账!”
孙哲文听得心中郁闷,但也彻底明白了吴敏的意图——他是在强烈暗示赵德海可能通过虚构“南洋公司”,自导自演了一场空手套白狼的戏码,从中牟取了巨额利益。
他盯着吴敏,沉声问道:“吴副区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你牵头成立一个专门的小组,对锂业从建厂至今的所有账目和资金流向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你有把握能把水搅浑的底部摸清吗?”
吴敏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下头:“我能!区长,我相信,无论债务多么庞杂,资金的最终去向,总会留下痕迹。只要下决心去查,就一定能有个水落石出!”
“好!”孙哲文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那就由你负责,抽调财政局、审计局的精干力量,组成一个联合清查小组。不要有顾虑,就从锂业建厂的第一笔资金开始查起,把所有账目、合同、凭证,一笔一笔地给我捋清楚!我倒要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是!区长!”吴敏站起身应道。
看着吴敏离开的背影,孙哲文靠在椅背上,心中思绪翻涌。与吴敏共事这两年多,他确实能感觉到,这位副手与吴光远行事风格迥异,为人更为持重,也更有底线。
但像今天这样,近乎推心置腹地抛出如此敏感且未经证实的猜测,还是让孙哲文感到十分意外和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