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4日18:30,这是一个空气清新而温凉的傍晚。
“大风车”台风并没有如天气预报里所的那样按时到来,此刻的天空呈现着一片微蓝与昏黄交织的色彩。
坐于在海边的峡湾城市笼罩在夕日里,港口边上的风车正慢悠悠旋转着,海面波光粼粼,万家万户灯火通明,让人看上一眼便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黄昏而已。
此时,老乌古董店的地下。
在地下酒吧内狂欢一整日,白鸦旅团的人基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诸葛晦已经带着钟无咎离开了海帆城,林醒狮又下不明,海帆城内已经彻底没了能威胁到白鸦旅团的对手。
即使被驱魔人协会的人发现,对他们来也没什么风险。
于是乎,安伦斯和罗伯特两人贴上人脸面具,换了一套没穿过的痞气花西装,肩并肩走进了当地的赌场里。
理所当然的,漆原理也消失了,他一如既往的行踪莫测,除了行动期间,很难看见他的身影;血裔是想要一个人去海边散散心,看看日,吹吹海风。
于是这一会儿的时间里,酒吧里只剩下夏平昼、阎魔凛、绫濑折纸、安德鲁、白贪狼,黑客、流川千叶。
夏平昼拧动门把手,从包间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酒吧内的景象。
只见安德鲁喝得烂醉趴在吧台上,白贪狼正抱着肩膀,站在墙边低着头沉吟着,流川千叶翻看着一本解剖学书籍,绫濑折纸正一个人喝着橙汁。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角里那一个身穿黑白JK校服的少女。
她把刀鞘放在吧台上,自己也坐在吧台上方,一边口口地吃着膨化饼干,一边抬头看着电视机上的动画。
阎魔凛脸上的表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什么变化,直到发现夏平昼正盯着她,便侧过头瞟了他一眼。
夏平昼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在阎魔凛身旁的转椅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阎魔凛随口问,眼睛仍然一动不动盯着电视机。
“找你聊聊心,不行么。”夏平昼回答。
“真少见,不去找你的大姐撒娇了?”阎魔凛讥讽道。
夏平昼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手上戴着的黑色毛绒手套,“大姐,这是你帮她选的。”
“你的生日礼物么,”阎魔凛淡淡地,“她太笨了,在商场里一个人发呆了半天。我实在受不了,就随便给了她一点建议。”
“那还得感谢你,不然我不知道她会挑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送给我。”
着,夏平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把手机上的猫挂件摘了下来,放在吧台上。链子盘绕在挂件的底部,猫呆坐在桌面。
“有空和我聊天,不如去找她玩。”阎魔凛,“她刚用手机和我抱怨,你这两天一直躲着她。”
“有么?”
阎魔凛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随手向夏平昼推了过去。
手机在吧台上滑动一圈,入了夏平昼的掌心中,他拿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KaiNeko:杰克。】
【地狱少女:。】
【KaiNeko: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地狱少女:你指的是?】
夏平昼沉默一会,从手机屏幕上移目。
他问:“你是怎么从这句话里,解读出来她在聊我的事情的。”
“不然呢?”阎魔凛,“我们大姐还会为什么事情起情绪波动,比起这个,你不该问一下自己为什么躲着她?”
她顿了顿:“我们应该聊过的,你如果让她伤心,那我就砍了你。”
夏平昼把手机放下,从桌面上推给了她。
“你加入旅团是什么时候?”他抬头看向电视机,忽然问。
“不要转移话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
“一年前。”阎魔凛想了想,然后。
“加入旅团的理由呢?”
“需要理由么?”
“需要。”
“单纯感兴趣而已,当时团长给我发了一封邀请函。”阎魔凛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绫濑折纸,“如果非得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看见了她也在旅团里。”
“她?”
“我很就没上学,在帮家里管一间书店。那时我在书店里见过她几面,她那时还是绫濑家的大姐,织田泷影总会跟在她屁股后面。”阎魔凛着,瞥了一眼远处看着俳句集的和服少女,“她总是看起来空荡荡的。我感觉她和我很像,所以当时就记住了她这个人。”
“这样。”夏平昼,“那你们还挺有缘的。”
他顿了顿,抿了一口加了冰块的橙汁,许久才:
“其实我们也挺有缘的。”
“我们有缘在哪?”阎魔凛问,“我可没印象以前见过你。”
“你把我父母杀了,这算不算有缘的一种表现?”夏平昼面无表情地问。
“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好玩么?”阎魔凛面无表情,“我们都知道你是孤儿,有一个白化病的妹妹,正在找她。”
夏平昼想了想:“你杀人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么?”
“一开始挺开心的。就像打游戏那样,一开始你开车撞死那些NPC,你觉得很好玩,很解压,后来你渐渐会觉得很无趣。”阎魔凛抱着肩膀歪了歪头,一缕黑色的直发从耳梢倾而下,“差不多到现在就已经完全失去兴趣了,只有和其他玩家PK的时候才感觉有点意思。”
“玩家么?那你在你的世界里,觉得我是NPC还是玩家?”
“你是一只玩家牵着的宠物狗。”阎魔凛想了想,不冷不热地偏过脸颊,开了个玩笑,“比起NPC,至少还有一点意思。”
“你之前不是我是你的同类?”夏平昼,“那我是宠物狗,那你是宠物猫?”
阎魔凛沉默了,夏平昼先她一步,握住了她放在吧台上的刀鞘。
“能不能文明一点?”他问,“别老是动刀动枪的,不利于团员和谐。”
握住刀鞘的那一刻,夏平昼忽然看见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黄昏,校服女孩用钥匙打开门,站在家门口,抬眼默默地看着玄关。
有一个女人,被绳子吊在天花板上。
“妈妈,我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好痛。”女孩着,呆呆地走过去,晃了晃女人的脚部。
母亲一动不动。
“妈妈,老师和我,只要和爸爸和妈妈好好沟通,你们就不会吵架了……”
母亲还是一动不动。
“老师还,都怪我太胆了。”
校服女孩垂着头,低声着,又轻轻晃了晃母亲的脚。
“可是我好害怕,我不敢和你们话,但是今天我突然就知道,我不的话,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她轻轻捏住母亲的裤腿,
“所以,你和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吵架啦……”她,“对我好一点,可以么?”
这一刻,母亲脚上的室内鞋掉了下来,”啪”的一声在了地上,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校服女孩低头看着拖鞋,愣了很久很久,眼泪夺眶而出。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大家都去死就好了……”女孩喃喃地。
她孤零零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只手晃着秋千绳子,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来,做手枪状,对着夕阳扣下扳机。
“嘭……”
女孩轻声,素白的嘴角挂着一抹鲜红,就好像滴在纸上的红豆。
下一刻,她指尖的夕阳忽然碎了。
夏平昼缓缓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这是她的记忆。
“要我文明一点,那你最好别挑衅我。”阎魔凛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哦,那我再问你一个文明的问题。”夏平昼沉默了片刻,开口。
“。”
“半年前,在黎京经过那条巷子的时候,你看见了一群NPC在天台上看着你,所以忽然就觉得很恼火,对么?”夏平昼想了想,“你当时在想,一群NPC而已,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毫无忌惮地看着你。”
阎魔凛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夏平昼。
“你的是?”
“我们昨晚在港口不是聊过么?你半年前杀死了一个家庭,但唯独放过了一个男孩,因为血蒙住了照片,你懒得追究。”
阎魔凛这才想起来,她:
“青春期就是会没理由的恼火,不喜欢被别人看着,所以他们死了。”
夏平昼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酒吧内人声喧嚣,电视机传来卡通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阎魔凛又吃了一块膨化饼干。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脸么?”他问。
“忘了。”阎魔凛。
他开口:“那一家人的父亲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实人,每天都在愁着会不会被公司开除,但他是一个心系家庭的好男人;母亲是一个很平常的家庭主妇,每天在家里打理家务;他们的女儿才十二岁,她喜欢在本子上涂鸦,心很好,经常会帮生病的同学把作业带回家。”
阎魔凛侧着素白的脸庞,居高临下,眼神漠然地看着夏平昼的侧脸,同时缓缓地握住了吧台上的暗红刀鞘。
“你在什么?”她问。
“到这里,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夏平昼缓缓扭头看向阎魔凛的眼睛,对上她那双如极夜一般漆黑的眸子。
“半年前,那个从你手上逃过一劫的人……”
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是我。”
闻言,阎魔凛脸上的神情微妙变化。
她的瞳孔微微扩张,眼眸里倒映出来的这张面孔,忽然变得陌生。这时,一片黑白二色的光晕便忽然从夏平昼体内涌出,化作一个圆环向外扩散。
顷刻间,圆环便将阎魔凛和夏平昼的身影吞没。
过了整整两三秒过后,酒吧的其他人才察觉这阵动静,纷纷扭过头来。
可正当他们后知后觉投来视线的时候,“黑王领域”的圆环已然收缩闭合,夏平昼和阎魔凛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吧台前。
片刻过后,黑王领域内部。
一片荒芜而宏伟的棋盘之上,黑白二色的棋格交织着、相间着,一直蔓延向世界的尽头。
而此时的棋盘里,有两个修长的人影隔着百米相对而立。
夏平昼抬头看着阎魔凛。
阎魔凛微微睁大了眼睛,对着地板出了一会儿神。
低垂的黑色直发遮住了阎魔凛的眼睛,她缓缓从额发下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二人默默对望了片刻,才有人开了口打破棋盘上的沉寂。
“是你……”她喃喃地。
“对,想问什么就吧,我对死人很宽容。”夏平昼平静地。
“你这个叛徒,语气还挺不客气。”阎魔凛冷笑。
“不然呢?”
“所以你加入白鸦旅团,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向我复仇?”阎魔凛顿了顿,“因为……我在半年前杀死了你的家人?”
夏平昼垂眼又抬眼,回答:“对,但也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其实向你复仇对我来没什么意义,非要给自己找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反倒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夏平昼的父母对我来什么都不是,和你一样,他们在我眼里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NPC。”
夏平昼到这里,顿了顿:“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一个关卡怪物,不弄死你就会卡关,你死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阎魔凛凝视着他,声音冷了一分,“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么?”
“我的都是实话,毕竟我没必要对一个死人谎。”
夏平昼完,一片黑白相间的光晕从体内流转而出,形成了莫比乌斯环状的环道。
顷刻间,他伸出手来,从环道上拈住国王的棋影,将其布置在自己的身后,随后又把五枚士兵棋种一口气唤出。
钻石士兵们齐齐举起盾牌,铿锵有力地半跪在地,形成了一个雄浑的盾阵。
“呦——!”
忽而,烈马的嘶鸣声传出,随即是一片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两枚骑士石像从盾牌阵的两端现出身形,乘着烈马向前冲锋而去。
他们枪尖直指阎魔凛,快得几乎化作了两束黑色的流光。
阎魔凛沉默了片刻,扯下校服的领带。
几乎毫无保留的,她在战斗开始的一瞬间便开启了“咒怨形态”,一瞬间,妖刀的刀镡化作一个极黑的“卍”字。
紧接着刀身的毛孔尽数打开,万千怨魂从中海潮般倾涌而出,笼罩她的全身。
悲凄的呜咽声在空气之中躁动,呼啸,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极夜般的眼眸里多了一分妖冶的深红。
一瞬间,她带着刀柄向上翻跃而起,黑豹裙裾如花般摇曳。两尊骑士石像从她的下方掠过,她拔刀出鞘,一束弯月般的弧光下,马上的骑士尸首分离,两颗头颅到了空中
“黑白王闪。”
抓住阎魔凛滞空的一刹那,夏平昼下了指令。三枚士兵石像被作为祭品,化作一片黑白相间的流光注入了国王的权杖当中。
紧接着,国王巨像举起权杖,把权杖的末端对准了阎魔凛。
黑白二色的光点膨胀,收缩,忽然彻底爆破开来,化作一束恢宏的光柱笔直射出。
“嘭——!”
按理来,在半空中阎魔凛并没有调整身位的方法。
可下一刻,校服少女的足尖一点骑士石像的头颅,旋即她的身形又一次如隼般跃空而起,避开了那一束喷涌而来的黑白光柱,与其擦肩而过。
她的肩膀和腰间的校服碎开,光柱的余波撕碎了她素白的肌肤,一片鲜血从中洒下,在了妖刀的刀身之上。
“轰——!”忽如其来的一声炮鸣从远处响起,又一次勾去了阎魔凛的注意力。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夏平昼将两具炮车石像实体化,它们把炮口对准了阎魔凛,同时开炮!
与此同时,夏平昼伸手拈住环道上的一系列恶魔棋种的身影。
这些是他在东京和黎京猎杀了那么多头恶魔之后获取的棋种,此刻全盘托出。
“黑日恶魔”除外,夏平昼并不打算在这里动用这头天灾级恶魔的棋子。
紧接着,数十头恶魔的身影在半空中浮现而出,宛若百鬼夜行的队列一般,形成了一条虚幻的蟒蛇,蛇类把尾部环了起来,恶魔大军从四面八方向阎魔凛围剿而去。
阎魔凛的瞳孔中映出这一幕,炮车的弹火,与魑魅魍魉的围剿,在这一刻如期而至。
可阎魔凛仍然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时迟那时快,她将妖刀转化为了镰刀模式,身形如同残缺的月般,在半空中灵巧地翻旋一圈,镰刀随之画出了一个皎洁的新月。
“颂——!”
那一轮锋锐而妖异的圆月,以阎魔凛的身体为中心,一瞬往外席卷而去。
瞬息便斩断了炮车石像的炮弹,再将恶魔们的身影一分为二,旋即火光冲天而起,漆黑的尘雾覆盖了棋盘上空的一切事物。
阎魔凛破开黑雾,翻旋着地,校服裙摆如鸟儿的尾羽一般急振。
此刻她的镰刀又一次回缩为那一柄暗红色的太刀,她抬起头来,一步一步地向着夏平昼走去。
“在玩呢?”阎魔凛,“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不是过,你一直想杀我么?”夏平昼平静地,“给你一个机会。”
“话真多,和平时的你一点都不一样。”阎魔凛,“如果你这场战斗和复仇无关,是为了让我宰掉你的时候没有负罪感,那你错了。”
她顿了顿:“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你的父母,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把你也一起宰了。”
“你误会了,我这么多,只是因为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夏平昼,“和死人什么都无所谓。”
“你还挺自信的,看来我们的猫真的要翻身做主人了。”阎魔凛冷冷地。
一瞬,她跺地而起,身形如鬼影般向夏平昼直勾勾射去。
“呼哧!”
气压仿佛都被骤然压低,阎魔凛前冲着手起刀,便将剩下的两枚士兵的盾牌斩裂,连带着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紧接着,阎魔凛踩着他们的肩膀,身形翻旋着上空。
她把妖刀化作镰刃,幻影般挥舞一圈。
圆弧般的刀光将炮弹斩裂,连带着横扫而出,破坏了更远处的两尊炮车巨像,掠过了被国王屏障保护着的夏平昼,直勾勾地荡向了孤立无援的国王石像。
“暴怒恶魔。”
夏平昼完,第三契约恶魔“暴怒恶魔”当即化作了盾牌形态,出现在了国王石像的正前方,挡下了镰刀的辉光。
见夏平昼保护住了国王,阎魔凛在地之后也没有立刻对他动手,她明白那没有意义,只要国王还在,夏平昼就是绝对安全的。
这时,夏平昼伸手拈住了环道上最为华贵,如同天鹅般高洁的棋影。
“咔”的一声,棋影破碎开来,皇后石像应声而至。
“复制恶魔。”
夏平昼唤出了第二契约恶魔,一个颤抖着的纸人出现在他肩上。
“复制对象,暴怒恶魔。”
命令下的那一刻,复制恶魔从他肩膀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幻化为了暴怒恶魔的模样——一个被嵌在银色十字架上的骷髅人形。
“复制体暴怒,剑形态。”
夏平昼紧接着,随即复制恶魔的身体缩回了银色的十字架中,十字架迅速收缩,紧接着尖端延伸出了一把尖锐的骨刃。
皇后石像左手握住了“暴怒之盾”,右手持“暴怒之剑”,就这么向阎魔凛迎去。
兼具着暴怒的“盾形态”和“剑形态”,皇后石像的防御力和进攻力都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阎魔凛微微一怔,眼底第一次闪过了讶异。
皇后巨像快得像一束闪电,转瞬已欺身而近,骨剑撕裂空气向阎魔凛斩去,脚底的棋盘在这一剑掀起的风压之下齐齐崩裂开来。
“嘭——!”
阎魔凛抬起妖刀,刀尖点在了皇后左手的盾牌上,借着反冲力向后射去。以柔克刚,拉开一段距离。
可她回过神时,皇后已然暴掠至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