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骄阳似火,碧空如洗,整个京城,书卷铺设,翰墨蒸腾,今日是六月六,一年一度的晒书节。
国子监中弥漫着陈年纸墨特有的香气,混合着樟脑,芸草的药气。
“怎么办,国子监这地也晒不了这么多书?”仲南烦躁的挠了挠头。面对国子监一院子的铺陈开来的书卷,他的内心不知有多崩溃。他家境一般,全家人挤在一处平房中,更甭提有晒书的场地了。
一学子斜眼瞥了仲南一眼,冷嘲热讽道:“啧啧啧,仲南,你的书还不少呢,干嘛费劲吧啦跑来国子监晒书呢。”
仲南面色讪讪,用身子遮住一箩筐的书册,面色不自然找补道。“家中藏书过多,没地晒。”
“看看,谁来了,跟你一样费劲吧啦。”那学子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他内心腹诽:整个国子监学子都在显摆,学富五车,藏书半屋。
仲南一回头,甬道上,之见一少年嘴上咬着烙饼,整个人拖拽着一根麻绳往前走。他表情狰狞,身体前倾,肌肉紧绷,麻绳笔直绷紧,可麻绳的另一头的藤篮始终纹丝未动。
仲南一脸兴奋,忙跑上前帮忙,嘴里嘟囔道。“永安,你家也没地晒书。”
见有人帮忙,桑永安整个人松开下来,他拽下口中的烙饼,大声抱怨道。“仲南,你不知道,我府中逼仄,院子最当阳的位置全让其盛那老儿占了。”桑其盛,桑永安的父亲。
桑永安如此称呼父亲,仲南大为吃惊,他抿嘴一笑。“那怎么办呢?父为子纲。我俩境遇一样一样。”
就在此时,张景成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叱责。“永安,仲南,别这样死拽,藤篮快散架了。”
两人一惊,忍不住转身,藤篮依旧,书册依旧。只是青石板上拖出一条划痕。
待张景成走近,桑永安翻着白眼。皱了皱鼻子,用力咬下一口饼,一边咀嚼,一边抱怨。“你干嘛不等等我。你看看,这么多书籍,我真拽不动。”一边说着,他表演上了,闭着眼睛,身子摇摇晃晃歪向一边。
张景成用眼睛估量着的书籍。他用拳头托着下巴,长长叹了一口气:“书籍太多了,国子监没地方晒了。”
“那怎么办?”仲南其实早已知晓,他不甘的问道。
“啊!那怎么办?”桑永安从嘴里拽下烙饼。口齿不清问道。藤篮里的书籍原封不动搬回府,明年该闹虫灾了。
仲南烦躁转来转去,打量着这满院子的书册。当阳位置都让人占了。“景成,怎么办?国子监还腾得出空地吗?”
“腾不出来。”张景成无能为力摇头,去年,李三思尚未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任职,与之交好的同窗,书籍皆可运送到曹国公府。今年,李三思在宫中当职,他们一行人也不便再往曹国公府送书,晒书了。
桑永安急了,烈日炎炎,今日晒书,光明正大,往后再拖上几日,不知是何情形。“那怎么办?书若如起了虫眼子,我阿娘定会将它们塞入灶膛中的。”
“有一处地?”张景成面色犹豫,他拽了拽袖子,里面藏着一串铁疙瘩,他为难说道:“夏荷那院子,空置着,把书送往那处去。”
“景成,谁去跟夏荷说一声。”仲南瞅了瞅面前的两人。他摊开了双手,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两人跟小娘子关系不错,不似他,就喜欢跟小娘子干嘴仗。
桑永安摇了摇头,手中的烙饼也不香了。他嘟着嘴,无奈叹息。“人关着呢,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