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德天皇在皇宫设宴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宴席上的菜肴全是唐式做法,连酒壶都是仿长安的银壶,可他频频举杯的手,却总在微微颤抖。
“陛下不必拘谨。”裴炎放下酒杯,“大唐与倭国已为藩属,理应守望相助。只是盟约如山,既已定下,便要遵守。”他取出海盗名册,“这上面的二十三人,都是当年袭扰莱州的头目,按约当斩,还请陛下交人。”
名册上的名字,有几个是孝德天皇想保的地方豪强。他张了张嘴,想说“可否从轻发落”,却在看到裴炎平静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那目光里没有怒意,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就像大唐的楼船,无需咆哮,也能压垮惊涛。
“依大人之意。”天皇最终点头,声音干涩,“来人,按名册抓人,明日午时问斩,首级传示沿海。”
次日午时,奈良城的刑场围满了百姓。当二十三颗海盗首级落地时,人群里爆发出稀稀拉拉的欢呼。这些海盗往日在沿海劫掠,百姓早已恨之入骨,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大唐巡查使下令严惩,倒让他们觉得解气。
裴炎站在刑场高处,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中臣镰足说:“民心如镜,善恶分明。倭国要安稳,就得先除害。这些人,既是大唐的仇敌,也是倭国的毒瘤。”
中臣镰足躬身道:“大人教诲,臣铭记在心。”
接下来的几日,裴炎核查了班田制的推行情况。他随机抽查了十户农家,见他们都领到了田契,上面用汉倭两种文字写着田亩数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在太学,他听了博士讲授《论语》,见倭国学子能用汉语背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由得点头称赞。
临行前,裴炎向孝德天皇辞行,留下三件东西:一是大唐最新修订的《均田令》详解,二是五十柄精制的曲辕犁,三是一道李承乾的手谕,允倭国明年再派三十名留学生入唐。
“陛下,”裴炎看着天皇,语气诚恳,“大唐不求倭国岁岁进贡,只求海东太平,百姓安康。只要按盟约行事,大唐永远是倭国的后盾。”
孝德天皇捧着那道手谕,忽然深深一揖:“臣……谢陛下天恩,谢裴大人教诲。”这一次,他的叩拜发自内心——他终于明白,大唐的巡查不是羞辱,而是在帮他稳固政权。清除海盗,裁撤旧部,推行新政,每一件都是在为倭国除弊。
船队驶离博多湾时,裴炎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倭国海岸。张诚带着巡检们在港口送行,码头上,几个倭国孩童举着小唐旗,跟着船影奔跑。
“大人,您说倭国能守住盟约吗?”兵部郎中问道。
裴炎望着海东的朝阳,笑道:“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班田制让百姓有了田,唐律让社会有了规矩,留学生学的是治国之道。只要这些事能成,盟约就稳如泰山。”
长安的消息比船队先到。李承乾看着裴炎的奏报,上面写着“倭国履约甚谨,海盗已清,驻军已撤,新政初行”,不由得对裴炎的处置颇为满意。他对身边的侍臣道:“派人告诉薛仁贵,白江口的水师可以撤一部分回莱州了。海东的风浪,该由他们自己平息了。”
而在奈良,孝德天皇将裴炎留下的《均田令》详解摆在案头,旁边放着中大兄皇子从长安寄来的信。信里说:“长安的春天很美,国子监的花都开了,儿子在这里学得越多,越觉得倭国的改革走对了路。”
天皇望着窗外,太学的方向传来学子们的读书声,清朗而坚定。他知道,裴炎的巡查像一把尺子,量出了倭国与大唐的差距,也量出了未来的方向。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海东的太平,或许真的不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