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肖飞握着断云石走下星沙台,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如同父亲生前的体温。透明屏障在他脚边化作细碎光粒,与地面的星沙融为一体。他下意识摩挲着护腕上的刻痕,那道与断云石印记同源的纹路,此刻正随着石头的脉动微微发烫。
“小心些,断云石的能量还未完全稳定。”族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深蓝色长袍在初晴的阳光下泛着暗纹,“它认主后会与持有者的气息相连,过度催动可能会消耗你的元气。”
肖飞点头应下,缓步走向圣泉。石勇紧随其后,巨斧在沙地上拖出浅痕,每一步都踏得坚实:“当年我跟你爹进山打猎,他就总说‘做事要稳当,急不得’,现在看来这话真没说错。”沙灵走在最后,青铜杖轻点地面,那些纠缠过众人的青藤此刻温顺地贴在沙面,顶端嫩芽朝着断云石的方向轻轻颤动。
当断云石接触到圣泉石壁的裂缝时,淡蓝色光芒骤然迸发,如同溪流漫过干涸的土地,顺着裂缝蜿蜒蔓延。原本不断渗出的泉水渐渐放缓流速,石壁上的碎石不再脱落,甚至有细微的石屑在光芒中重新凝聚。沙灵凑近细看,面纱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圣泉的能量在回流!你看泉水的颜色,比刚才清亮多了。”
肖飞凝视着愈合中的裂缝,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日记里写过:“断云石非石,乃天地元气所凝,能补乾坤之缺。”那时他只当是父亲的妄语,此刻才懂其中深意。断云石的光芒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它们钻进石壁的缝隙,如同针线般缝合着大地的伤口。
石勇突然拍了下手,指着远处的天空:“快看!沙暴真的停了!”
众人抬头望去,原本遮天蔽日的黄沙早已消散,澄澈的天空中飘着几缕白云,阳光穿过云层洒下,在活沙带上镀上一层金辉。那些原本翻滚涌动的活沙层此刻变得平静如镜,只有风吹过沙面时泛起浅浅涟漪。几个流沙族的族人从沙丘后探出头,见此情景纷纷欢呼着跑出,对着圣泉的方向跪拜行礼。
族长走到肖飞身边,青铜杖在地面划出三道相连的星纹,这是流沙族最高的致谢仪式:“肖飞,你不仅救了圣泉,更救了整个流沙族。三年前圣泉受损后,活沙带的范围每年都在扩大,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栖息地迟早会被吞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断云石上,“你父亲当年藏起断云石,就是为了防止它落入恶人手中——他料到这石头终有一天能修补圣泉。”
“我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肖飞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的问题。自从得知父亲与流沙族的渊源,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就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族长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缓缓道:“你父亲叫肖靖,二十年前曾随商队路过活沙带,当时恰逢活沙层异动,是他用祖传的星纹图谱帮我们稳定了沙层。后来他常来流沙族做客,老族长也就是沙灵的祖父,还教过他引沙纹的画法。”
沙灵突然插话,声音带着一丝羞涩:“祖父的日记里写过,肖叔叔每次来都会带些山外的野果,说要让我尝尝‘没有沙子味道的甜’。”她抬手摸了摸青铜杖上的沙铃,“这根杖还是肖叔叔当年帮忙修复的,上面的星纹就是他补画的。”
石勇听得连连咋舌:“没想到老肖还有这本事!我只知道他打猎厉害,还会给村里的孩子刻木玩具,从来没听说他懂什么星纹术。”
“你父亲从不张扬。”族长继续说道,“三年前他突然回来,说有恶人在追查断云石,那伙人想利用石头的力量炸开黑风崖,夺取崖下的浊沙之力。他怕我们护不住石头,就提议将其藏进星沙台,还说等风头过后再回来修补圣泉。可他离开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他失踪的消息。”
肖飞的指尖微微颤抖,护腕上的刻痕似乎与断云石产生了更强的共鸣。他忽然想起父亲失踪前一晚,曾把他叫到身边,将这只刻着纹路的护腕系在他手上,反复叮嘱:“如果以后遇到流沙族的人,一定要相信他们。”当时他只当是父亲的胡话,如今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我们得尽快去黑风崖。”肖飞握紧断云石,眼神变得坚定,“既然那伙人想要浊沙之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他们先一步炸开裂缝,后果不堪设想。”
石勇立刻扛起巨斧,斧刃上的沙粒簌簌掉落:“早去早安心!我的斧头早就渴得慌了,正好让那些恶人尝尝厉害!”
族长点了点头,转身对赶来的族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牵来三匹骆驼,骆驼背上驮着水囊、干粮和几件镶嵌着星纹的护具。“这是流沙族的‘固沙护符’,能抵御活沙的侵蚀。”族长将护具递给三人,又递给肖飞一张兽皮地图,“从活沙带东侧走‘枯骨峡’,能比原路节省一天路程。峡口有流沙族的哨站,他们会为你们引路。”
沙灵突然走上前,青铜杖在骆驼前的沙地上画了个圈:“族长,我想跟他们一起去。”
族长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祖父当年说过,你身上有最纯净的引沙血脉,或许能帮上忙。去吧,记得用我教你的星纹术保护自己。”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沙铃,系在沙灵的青铜杖上,“这是族长信物,遇到流沙族的人出示它,他们会全力协助你。”
出发时已近正午,阳光晒得沙面发烫。沙灵牵着骆驼走在最前面,青铜杖不时在地面轻点,画出简短的引沙纹,那些可能暗藏活沙的区域立刻浮现出淡淡的银线警示。肖飞走在中间,断云石被他贴身藏在兽皮袋里,偶尔传来的温润能量让他脚步轻快了许多。石勇断后,时不时弯腰捡起沙地上的石子,掂量几下又扔掉,嘴里嘟囔着:“要是遇到不长眼的家伙,正好用这些练练手。”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沙丘渐渐变成了灰褐色,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沙灵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道狭窄的峡谷:“那就是枯骨峡,以前是活沙带的泄洪道,后来圣泉水位下降,这里就成了通道。不过峡里有很多沙蝎,得小心些。”
三人牵着骆驼走进峡谷,两侧的崖壁高达数十丈,阳光只能从头顶的缝隙中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崖壁上布满了风蚀的痕迹,偶尔能看到嵌在石缝里的动物骸骨,想来“枯骨峡”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这地方阴森森的,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石勇握紧巨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话音刚落,崖壁上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数十只拳头大小的沙蝎从石缝中爬出来,螯钳闪着寒光,朝着三人围拢过来。
沙灵立刻举起青铜杖,杖尖划出三道星纹:“别用蛮力!沙蝎怕引沙纹的气息!”星纹落在沙地上,泛着淡银色的光芒,那些原本凶猛的沙蝎顿时停住脚步,焦躁地在光芒外打转。
肖飞趁机从行囊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艾草。艾草燃烧的浓烟随风飘散,沙蝎们立刻如同见了克星般,纷纷掉头爬回石缝里。“我爹说过,沙蝎最怕艾草的味道,没想到真管用。”肖飞笑着收起火折子。
石勇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老肖有先见之明!下次出门我也得带上这玩意儿。”
穿过枯骨峡时,夕阳已经西斜。峡口的哨站是一间用石块搭建的小屋,门口站着两个身披沙色披风的流沙族卫士。见到沙灵青铜杖上的族长信物,卫士们立刻单膝跪地行礼:“见过沙灵大人!”
“起来吧,黑风崖那边有异常吗?”沙灵问道。
其中一个卫士站起身,脸色凝重地回答:“昨天傍晚有伙黑衣人路过这里,他们骑着沙狼,手里拿着骨杖,看起来来者不善。我们想上前询问,却被他们用黑沙伤了人。”他指着自己手臂上的灼伤,“那黑沙沾到就脱不开,还是用圣泉水才洗掉的。”
肖飞心中一紧:“他们往黑风崖去了?”
“是的,走了有大半天了。”卫士点头道,“他们看起来很着急,好像在赶时间。”
石勇猛地一拍大腿:“肯定是冲着断云石来的!不行,我们得快点赶路!”
沙灵却摇了摇头:“现在天黑了,黑风崖附近的活沙层夜间容易异动,强行赶路太危险。不如我们今晚在哨站休整,明天一早再出发,正好让卫士们给我们讲讲那伙黑衣人的模样。”
众人都觉得有理,便跟着卫士走进小屋。小屋不大,中间生着一堆篝火,火上烤着几块沙鼠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另一个卫士端来三碗清水,补充道:“那伙黑衣人大概有十几个人,领头的脸上有一道疤痕,左手是金属做的假手。他们路过时,我好像听到他们说‘墨尘大人’‘浊沙之力’之类的话。”
“墨尘?”肖飞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族长曾提到过,三年前炸圣泉的人擅长使用噬沙术,难道就是这个墨尘?肖飞掏出断云石,石头表面泛起淡淡的蓝光,似乎在回应这个名字。他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墨染黄沙,尘覆乾坤,当心左手持杖者。”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想来,父亲说的正是这个墨尘。
“看来我们遇到硬茬了。”石勇啃着烤得焦香的沙鼠肉,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怕他个鸟!有断云石在,再加上咱们三个,肯定能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沙灵正在擦拭青铜杖,闻言抬头道:“墨尘的噬沙术很厉害,能操控带有毒性的黑沙,甚至能将活沙变成杀人的武器。三年前炸圣泉时,他就是用噬沙术突破了青藤的防御。”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不过我们有引沙纹和断云石,未必没有胜算。”
夜深后,哨站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峡谷的呼啸声。肖飞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断云石在他胸口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即将到来的危险。他起身走到屋外,望着远处黑沉沉的黑风崖方向,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爹,你到底在哪里?”他轻声呢喃,护腕上的刻痕与断云石同时亮起微光,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形成一道细小的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