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叔孝敬您老的,您老就吃吧,这天热,放坏了只能喂猪。”苏婉嘴上是这么说,手已经搬了凳子放在柜几前。
爬上凳子掀开柜盖,见里面干果、红枣、点心分门别类装在小篮子,笑道:“我二叔这是连中秋礼都送上了!”
提出糕点篮子,见有十几块,闻了闻,是糕点的清香,没变质!
“我不客气了啊,等孙女过两日去府城给您老带知味记的糕点。”
“走走走,快走。”老爷子被她闻得动作伤到,皱眉嫌弃,“不惹我生气你心里不舒坦。”
“小树无聊了让来听课。”想到这个孙女最是难缠,不是顶他偏心眼,就是戳肺管子说他重男轻女,补充道:“小草想来也行。”
“知道啦。”苏婉哼着歌得意地回家,提着糕点进门,“表姐,你带表弟去隔壁玩,学堂孩子多,这会儿正休息,还有空桌子,一会儿上课你两跟着玩玩。”
听她这样说,李氏便知晓是老爷子的意思,笑着附和。
马氏惊喜又担忧,“会不会影响亲家公给孩子讲学?”
张栓粮爽朗一笑,“爹娘,既然伯父这会儿刚好没给学生讲课,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苏长青听说岳父岳母来了,跟张康毅说了一声提前回家。
张氏在山地给番麦除草,中午回家才见到爹娘大哥,很是惊喜,洗了手问候一番,说了几句话就往灶房跑。
案板上是已经焯熟装盘的凉菜、兔肉,炉子上焖着洋芋排骨,大锅正准备炒菜。
张氏挽袖子道:“婉婉,怎么炒,娘来,你们歇歇。”
苏婉见她脸上汗涔涔,背上衣服都被汗水打湿,心尖发胀,眼眶酸涩,笑道:“娘,你歇一会儿喝点水,陪外公外婆说说话,饭一会儿就好。”
热油冒白烟,梨花端来凉菜、料碗,她舀热油泼,末了,青红椒丝入锅,辣香呛鼻,腌制的兔肉下锅翻搅,青红椒兔肉丝,只看颜色都很食欲。
这道菜出锅,接下来就是苏婉心心念念的番茄炒蛋。
见着番茄李氏惊奇,苏婉解释:“我姐去借肉,刚好杨奶奶家有,这是杨奶奶给的。”
因锅里本就有辣味,炒出的番茄炒蛋酸中微辣,竟是格外好吃。
中午,杏儿安儿发现了这一点,肉都不香了,直接拿馒头蘸番茄鸡蛋汁吃。
小树见状有样学样,将所有菜的汤汁都蘸着尝了一遍,最后三人还正经讨论了一回,得出的结论是馒头蘸番茄鸡蛋汁与冷吃兔汁都是第一好吃,排骨汁有些腻,凉菜汁不够入味。
逗得同桌的马氏、李氏直笑,正堂张有地也在感慨,念叨外孙女手巧,这桌菜整得与酒楼席面差不离!
老爷子一贯的做派是,对于夸奖能谦虚就谦虚,不过今儿,破天荒矜持地点头,只不过,末了加了一句,“以后得说个好婆家,一般人家养不起。”
从表哥张良森口中得知这话时,苏婉直接白眼翻出天际,顺势打趣道:“大表哥,老爷子这是点你呢!”
一句话,闹得在场其余两人都红了脸。
苏婉看着强装镇定做绣活的梨花,再看看望天看地就是不出门的张良森,感慨道:“年轻真好,待在一处即使不说话,风里也透着甜!”
话音刚落,张良森猛地站起身,凳子往后挪了一大截,结结巴巴道:“我,我去隔壁,看,看学生。”
说完,慌张地跑出门。
看着跨过院门时有些踉跄的背影,苏婉哈哈大笑。
外公外婆大舅舅妈都去看作坊了,小草小树也跟去凑热闹,就张良森脚底像粘在地上般纹丝不动,坐在屋内陪两位表妹,当然,苏婉这个表妹是顺带的。
吃完午饭才多久,苏婉就被狗粮喂撑了,见张良森这黏糊劲儿,还以为舅家是来商量两家亲事。
等下午外公家离开时,她才知晓,家里现在不忙了,大舅将小树送来念书,小草陪几天,过段时间小树适应了小草就回家,只小树一人留在姑家上学。
见小树低头卷着衣角,苏婉安慰:“不怕,杏儿安儿也在学堂呢,你要想家,休沐咱们就去你家。”
小草也拉着弟弟,安慰道:“爷奶爹娘会来看咱们的,在姑姑家也不会有人骂你,张椿他们都说以后带你玩儿。”
苏婉听这话皱眉,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大人,低声问道:“表姐,你们在村里被人欺负了?”
不应该啊!
外公家在姚庄那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小树出门,哪家孩子不讨好他还敢欺负?
小草摇头,摸着弟弟的脑袋沮丧道:“之前他们都哄着弟弟,找弟弟要好吃的,爹今年不咋出远门,带着弟弟认字读书,弟弟出门也不准他装好多糖和点心,那些孩子就骂弟弟。”
“弟弟以前不懂事,现在知道那些骂人的话不好,让他们别说,他们嘲笑弟弟,弟弟就跟他们打架。”
难怪
苏婉了然点头,牵起小树的手,道:“他们是嫉妒你,不跟他们玩,我家是你姑家,学堂是我爷爷开的,没人欺负你不说上学还方便,早晨你能比其他同窗多睡一会儿,中午下午能早早到家吃饭,过两日表姐给你和杏儿安儿请假,咱们去府城玩。”
小孩子待在亲戚家,关系再亲也是有些拘束,可家里有杏儿安儿这两个捣蛋鬼,带着小树拿着木剑喊打喊杀,从自家冲到隔壁闹一番又跑回来,三人的动静比一个学堂二十几人还吵。
小草倒是比小树适应,每日帮着烧火浇菜,闲了就与大表姐一起做绣活,晚上六个孩子围在炕桌上认字。
忙了两日,还不见苏志栋从书院回家,苏婉就提议,“娘,花钱找人除草吧,连着给番麦一起上肥,往年有我爹,今年你一个人,干到啥时候才是个头!”
张氏也发愁,揉着腰道:“今年人不好找,作坊帮工的人多,家家户户都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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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府城门口找,我爹上次不就在府城门口找的麦客!”
见娘犹豫,梨花也帮腔,“娘,就花钱找人,让种林伯帮忙问问邻村有没有能帮工的,早晨来晚上回近便还知底细。”
“我和你爹说说。”张氏拿不定主意,准备问问丈夫。
结果,苏志刚已经将人找好。
因着抢收都是三叔找人出钱,这次,番麦除草上肥,他专门去找了人。
家里有马,直接套上板车往山地拉肥方便又省力,即便工钱一天十二文比作坊低三文,找来的人也很是卖力。
加之中午饭实诚,不过五天时间,两家番麦地草除干净不说,补肥也很快,剩下大半天,还将蜀黎蜀米地的草也除了大半。
结算工钱时,苏志刚直接与人约定,秋收时还找他们帮工。
老爷子坐在葡萄架下,听二孙子跟帮工算工钱说话,慢悠悠起身往正堂去。
见状,苏志栋将工钱给几人,送人出门,“秋收前我会去找你们,我去不了就让种林伯给你们带话。”
进了正屋,见老爷子盯着正堂墙壁上的五牛春耕图看,还以为有什么蹊跷,问道:“爷爷,这画不合适吗?”
老爷子叹一口气转头,语重心长道:“六个人,留一个去帮帮你爹娘,帮一天也成,你这”
“爷爷!”
苏志刚垂眸看着地面,青砖地面还是原本的颜色,甚至青色有些许变淡,干净无尘,连黑污垢都没有一丝,不知晓的人还以为才搬进来没几天。
可这屋子,已经住好几个月!
奶奶每日早晨收拾完灶房喂猪喂鸡,接着就扫地拖地,现在天热,傍晚也拖一回,舒爽又明亮,不像他之前在老院子住的厢房,大半被杂物占着不说,冬天阴冷夏日闷热,他想开个后窗,爹娘都不同意。
“这次帮了,下次帮不帮?这次帮一天,下次是不是要帮着全部做完?”
见二孙子这般执拗,老爷子不自觉拔高音量,“那是你爹娘,你这样,是不孝!”
苏志刚摸着手上的茧子轻笑,“爷放心,我自打不去书院,就是您一直在教导我,我怎么会是不孝之人。”
自商队回来,他的脸庞就比离家时黑瘦了很多,这段时间又忙着跑作坊的事,迎来送往,脸颊线条更显刚毅,完全不似几个月前站在院中身影孑孑孤立无援的少年。
老爷子自豪又心痛,嘴唇颤抖着不知如何说。
见状,苏志刚笑着扶人坐下,温言道:“爷,放心吧,我已经跟康毅哥说好了,明后两日不去作坊,就给我爹娘大哥那边忙活地里。”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除番麦地的草施肥,就盼着番麦棒子能长大些,作坊已经轮番上工,就是为了不耽误挣钱还能照顾好庄稼。
他爹呢,整日出村打着找销路定洋芋的幌子晃荡,也就康毅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回事儿,现在周围村子谁家不知苏家村有作坊专收洋芋,那想卖的人家早自己拉来了。
至于找销路,让他爹去找销路还不如找二叔,至少二叔认识的铺子管事、账房多。
晒完麦子大哥就回府城,只大嫂每隔几日带着侄子回来,那也是为了取鲜菜,现在就他娘一人在地里忙活。
苏志刚这次出去,长了见识,心下觉得全苏家村,都找不出像他爹娘那样的第二个人了。
他娘干死干活供着他爹跟大哥,可那有什么用,谁心疼她体贴她。总觉得奶看不惯她,背后说她坏话,可奶那人,最是不爱扯是非。
他爹嘴上说的高,可几时干过实事?
他是不会给人留话头的,自家找人帮工是不想耽误作坊活计,顺便还三叔张罗抢收的情,要尽孝,他亲自上。
老爷子听着孙子的称呼皱眉,“怎叫康毅哥,差了辈分。”
“我倒是想叫叔,可我们出去站一起,别人都以为是你跟我奶的老来子,我这不没办法嘛!”苏志刚想起南下的闹剧就想笑。
康毅叔在村里辈分高,但还没二十呢,一路南下,每次被与自己同辈的良森等人叫叔总会闹笑话,尤其是他自己跟康毅叔单独出行,听到的十个人有八人惊叹,还有两个人来打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秘方,自家掌柜/老爷子嗣单薄,也想要个老来子!
这误会闹得,一行人走一路笑一路,最后干脆直接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