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梨花将人迎进门,让小树小草将外婆家给爷奶的干货送过去,拉着苏志栋道:“哥,这次得靠你了,老爷子气大发了,学生在教室干坐了一下午。”
苏志栋去隔壁转了一圈,果断地去村里请朱大夫。
等到傍晚,村里就隐有传言,苏长渝两口子将老爷子气病了!
本来昨日山地的事儿没人传,这消息一出,好奇的人刨根究底,就将昨日之事、今儿中午老爷子亲自上山送饭的事儿说来。
都不用联想,老爷子突然生病之事就被盖棺定论,长子长媳气得。
苏氏族长苏正德听闻此事,连夜带了苏家几位有威望的族老去了苏长渝家。
具体如何说苏婉不得而知,但第二天大伯就花钱找人忙地里,二堂哥不用请假去帮忙了。
没两天,带孩子回家取菜拿面的小柳氏被拦住,公公发话,要么空手回府城,要么留在家!
这可不得了,小柳氏直接抱起孩子哭着回娘家。
柳家、马家人来时,还没进村就被苏氏家族的小青年拦在村口。
那些个二十出头、孩子才一两岁的愣头青,扛着锄头,或是拄着铁锹,有人嘴里咬着半截青草,一副地痞流氓样儿。
不等两家人张口,领头的人吐了一口唾沫,道:“叔伯这是来带柳伯娘归家吗?那这可不行,我志强哥是童生,以后要考秀才公,有个被休的娘有碍名声,要不得。”
有人立马接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婶子在地里大骂我堂爷爷,非要我堂爷爷亲自给送饭,我堂爷爷送了还不依,说老爷子偏心后老婆小儿子,当初分家你们马家柳家都在场,咱们今儿掰扯掰扯,我堂爷爷到底偏心谁了。”
马柳两家来闹事儿的人脸色难看,还要张嘴辩驳,被顶得面红耳赤。
柳家、马家这次连苏家村都没能进,最可怕的是,小柳氏被噘得体无完肤,什么抢收不回家帮忙待府城躲懒,回家就拿东西,又是菜又是面,谁知道送哪儿去了,云云!
马家很想说自家不缺外甥这点东西,但柳家却说不出这话。
以前苏家没分家时,柳氏逢年过节给家的节礼就很重,后来小柳氏嫁过去,苏家已经分家,柳氏当家,节礼更是重上加重。
柳家对马家感恩戴德,鞍前马后,两家都有意宣传,导致附近几个村子谁家不知道柳家、马家女能干且孝顺。
小柳氏一直盼着丈夫能出来说两句,再不行婆婆出来呵斥一下也行,公爹在村里一直很能说得上话,没人敢顶嘴。
可惜,没一人出来不说,儿子还被抢走。
苏氏族人的原话,“孩子是我们苏家的,原本嫂子带回娘家也行,但苏家是读书人家,不能出个没有教养不知好赖的后辈子孙。”
苏家村外面的路虽不是官道,但通往人不敢闹,只能灰头土脸回去。
等老爷子知晓这事儿时,马柳两家人已经灰溜溜离开。
这事,还是族长苏正德亲口告诉老爷子的。
“文锦啊,你在乎了一辈子名声,到头来还是栽到名声上。”苏正德摸着黄铜烟杆,徐徐道:“长渝自家如何我可以不管,但不能影响志栋。”
“这孩子根上像你啊,是个会读书的,我可是知道,那秦夫子是京城大官的儿子,能收志栋为亲传弟子,可见志栋是有那个天赋的。”
看着老爷子泛白的脸色,苏正德觉得,他这辈子口水大半都用在今儿了,“志强要在府城开书院,我一个要求,不能败坏苏家、苏家村名声。至于长渝两口子,这次要是能改,我再给一次机会,若是改不了,府城或是上阳村,不缺他们落脚的地儿。”
“还有长青这边,再有六日就挖地基盖房了,到时候他岳家,还有弟妹娘家肯定会来人,长青要忙作坊,到时还得你出面帮忙张罗。”
苏正德走后,老爷子摩挲躺椅扶手,长叹一口气。.
长子一家,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
也许
苏婉侧耳听隔壁声音,没听见动静有些小失望。
家里再过几天盖房,到时候要给瓦工队管饭,为了省时省力,她已经定了每天的饭菜,今儿将家里春上晒得干菜也翻腾出来,准备到时候换花样做饭。
梨花见她这模样,将人拉回屋子,“你这,被路过的人看见,还以为咱家等着看大伯家笑话呢!”
“早就成笑话了还怕看!”苏婉歪在椅子上,杏儿安儿、小草小树被大哥带去府城,耳根清净下来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我一会儿去果园摘番茄,你要不要去秀儿家玩?”梨花试探地问道。
苏婉摆手,“姐,我一定一定不过去刺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其实苏婉也想去果园,但上次的心理阴影面积过于大,她选择待在家。
好像梨花才刚走,院外就响起马车声,苏婉出屋门,就见杏儿安儿擡着篮子进门,后面小树小草也擡着篮子。
“买得什么?”
安儿乐滋滋道:“师娘送的,二姐你肯定没吃过。”
苏婉走近,一篮子樱桃,小草小树的篮子里是荔枝,“这是精贵水果啊,师父还真财大气粗。”
苏志栋马车上的东西放在门口,赶着马车去隔壁。
等他再回来时,东西都被搬进屋内。
苏婉正端着小碗吃樱桃,“这也太多了,师娘送,你意思意思收点就行,师父能搞来不容易呢!”
“现在已经过季,在京城买也不是很贵,师父家给师父送来好几箱,咱们这边府城卖的冰块本就少,不冰镇放不住,师父留了一点,剩下的全送人了,师娘昨儿让种林伯带话就是因这事儿。”
苏志栋在廊檐下洗完手脸,将水泼在菜地才进门,舒服地呼出一口,“师妹回京城了。”
“啊,这个天气路上本就热,师父师娘又不在京城,回去作甚?”
“家里长辈过寿,师父不在跟前尽孝,只能让师妹回去祝寿。”苏志栋敲着桌面,“我明年参加秀才试。”
苏婉伸出的手一顿,看向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此前,师父让明年下场,他回来教了一段时间村里的小子,说再等两年,这才过了几天,又改主意了!
“早日下场,考出来早点有资本。”苏志栋意味深长道。
见他起身,苏婉也没追问,道:“樱桃和荔枝分好了,你给爷奶送去。”
若说族长的话是敲在老爷子的耳膜上,只耳廓发热,那眼前的果子却是如重锤砸在他心头。.
老爷子没能进科场,但读得书多,年轻时在书院没少听同窗说科举官场之事,他自是知晓拜一名门出身的才子或世家子为师,于仕途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长子长孙在仕途上,一个是没看头,一个已经看到头,也只有眼前的三孙子能一搏,如果殿试出彩,有其师背书,未来说不得可高居庙堂。
其实,在他看来,最小的孙子志安是最适合当官的,可惜,年龄太小,变故太多。
“你师父师娘身体如何?”
“都好,还问了您跟我奶,师妹回京城了,等她回来定会代师父师娘来拜访。”
苏志栋坐在小板凳上给老爷子剥荔枝,李氏进来惊奇,“这什么果子,南边的吧!”
“樱桃北边也有,荔枝是南方的。”
安儿也是这样跟其他同窗解释,却遭到了质疑。
“咱们也属于北边,怎没见樱桃?”
小树却是道:“有,我家那边山里有野樱桃,酸的很,没这个甜。”
一群孩子围着桌上一盘樱桃叽叽喳喳。
休息时间,老爷子给孩子们洗了一盘樱桃,每人一颗荔枝,让孩子们慢慢吃,末了还留了课业,写一首与樱桃或荔枝有关的诗。
孩子们早被新奇的果子吸引,估计后半句都没人听见。
现在,老爷子去了正堂,孩子们围在桌上七嘴八舌。
安儿边教大家剥荔枝皮边介绍,说起这两种水果产地,大家产生分歧,这不,就开始各抒己见。
“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先吃荔枝。”见大家因樱桃产地争吵,安儿发话,“剥皮后慢慢咬着吃,不能全吞,小心被噎住啊。”
一群孩子虔诚地剥荔枝,看着水润润清香幽幽的果肉,心下惊叹之余小心翼翼咬一口,眯眼品尝。
张椿看着掌心的核,问道:“这能种吗,要不咱们种一下?”
“都说了是南方的果子,咱们这边种不了。”小树耸着鼻子,觉得张椿有些笨,“樱桃应该可以,我跟表哥昨下午已经在菜园靠墙根的位置种了,等明年长出来就能吃。”
张椿怪笑着道:“长出来明年就能吃啊,是吃樱桃树叶还是树皮?”
恼怒的小树蹬着他,“我的意思是等樱桃树长出来结果后吃樱桃,你断章取义。”
“啧啧啧,断章取义都会用了,果然,还是苏爷爷教书教得好。”
苏志栋站在门口,见张椿又作弄人,进屋手搭在他肩膀,问道:“我难道教得不好?”
张椿瞬间僵住,“志,志栋哥,你,你教得更好。”
“那你意思,我爷爷没我教得好?”
张椿简直要哭出来,拱手给小树道歉,“良树弟弟,是我错了,我不该,”眼珠一转,“不该断章取义。”
安儿皱皱鼻子,给众人分樱桃,嫌弃道:“椿哥,你这样以后咋进康毅叔的商队啊,我真是愁得慌。”
“你愁个什么劲儿?”苏志栋敲弟弟脑袋。
“我替康毅叔愁,摊上这么个弟弟真不省心!”安儿抱头嘟囔,逗得其他人捂嘴偷笑。
“樱桃嚼着吃,核吐出来。”苏志栋看着孩子们吃完樱桃,才将盘子拿着出门,“明日每人拿一个竹筒来。”
第二日,教室外的窗台下一排竹筒,里面是学生种的樱桃。
用苏志栋的话说,看看谁的先发芽,等长大一些挪到果园或是院子的菜地,以后每年就有樱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