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树一把捂住苏志安嘴巴,低声道:“哥,求你了,别瞎说。”
“看我爹和爷爷的意思,好像两人跟巡查使认识,不过你说我家就一种地的,咋能认识京城的大官呢?”张良树松手,一手搭在二表哥肩膀,一手摸下巴思忖。
苏志安也觉得纳闷,“是呀,咱两家祖上十八辈都是泥腿子,咋可能有大官亲戚?”
想到巡查使中官职最高的还是个阁老,笑道:“别想了,巡查使中官职最高的刘阁老,人那正经京城人士,不可能有咱们这穷亲戚,八成是有事儿找我舅。”
表兄弟两嘀咕了一回,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倒是苏婉,从大舅家回来两三天,察觉家里气氛不对劲儿,尤其是大姐梨花。
她观察了两天,终于确定,确实是有事。
在第五还是第六次,苏婉自己都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她娘和大姐在一处嘀咕,见她或杏儿来立马装作无事的样子,她忍不住了。
心里如猫抓般,端着刚洗好的大枣凑过去,好奇道:“娘,你跟大姐说什么呢?我不能听吗?”
见两人面色为难,更好奇了,猜测道:“咋了,我爹在外面干了对不起咱家的事儿,还是有人给我说了奇葩相亲对象?”
张氏哭笑不得,伸手拍她,“胡说啥呢,你爹是正经人,再说给你说亲,你爹可不会随便答应。”
“那你跟我姐神神秘秘,杏儿小不能听,难道我也不能听?”苏婉今天是铁了心要知道原委,直接将推诿的话堵死。
张氏看着这个女儿无奈的很,伸手帮忙捋了捋有点炸毛的碎发,低声道:“那娘跟你讨个注意,出去别乱说。”
苏婉连连点头,“我的嘴,娘还不了解,最紧了!”说完就伸头凑近,还不忘侧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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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与大女儿对视一眼,将事情原委说来。
苏婉越听越震惊,从逐渐瞪大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她震撼程度不断升级,“不是,能这么戏剧?偶然撞见的,还是那人有预谋找来的?”
“不知道,你外公外婆也纳闷呢!”张氏摇头,“你说这都啥事儿,眼看你姐和良森的婚事”
苏婉捏了一颗枣,想都没想直接道:“婚事照常啊,他还能来抢人不成,我大舅多淡定,待了三天,我都没发现异常。”
还真是,在外家住了三天,她愣是没发现家里有什么异常,外公外婆没活儿找活,不是扫院子就是清理猪圈,大舅每天带着帮工去山地,舅妈文氏就忙活饭食。
大表哥带着她们剪番薯藤,还是如以往一样,话少,行事温和,干活仔细,一点都看不出有个官居一品的亲祖父要带他去京城认祖归宗的样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刘仁同刘阁老脸挺大啊!
当年冬日雪天路难行,姨娘刚病逝,庶子又风寒,不想耽误进京述职,将庶子半路丢给镖人让找人帮忙寄养。
三十多年已过,自己的嫡长子死在流放路上,庶子被正妻搞得死的死残的残,眼看儿子辈没人接手家族的官场势力,又害怕自己活不到孙子长大成人的时候,才想起早年被抛弃的庶子。
哎哟,很难不让人叹一句因果报应呢!
想着大舅早早送大表哥去学木活,对表弟的学业也不咋上心,只要识字知礼不惹是生非就行,苏婉惊叹:“妙啊!我大舅真乃当世诸葛,有先见之明,那人要想硬抢也只会背骂名。”
见两人不太相信,仔细分析,“你们想,我大表哥现在是衙门登记的匠户,不可能入仕,那人敢暗箱操作让我表哥认祖归宗,我舅就敢撕破脸;小树那性子,要是知晓当年我舅吃得苦,还不得半路套麻袋打那人一顿,嘿嘿嘿”
她坏笑着扔了一颗枣咬住,道:“有些人注定要无功而返喽!”
想着弟弟近些年的举动,以及回家前弟弟说的话,张氏烦躁地挠了挠头,道:“算了不想了,你舅本来就说该咋就咋。”
苏婉将装红枣的碗递过去,“吃枣,甜的很。”
娘三坐在东间炕稍吃枣,张氏看着大女儿,觉得这门婚事有瑕疵了,想着补偿女儿,“给你加点嫁妆,免得那人看轻你。”
苏婉却是明白,即便自家陪嫁金山,在那人眼里也是高攀,不过,她还是附和道:“就是,陪嫁多多,席面热闹,气死他。”
“这可不信说,多不吉利!”
苏婉咬着大枣呸呸了几声,意思性的去了晦气后,问起家里鸡场的事儿。
大旱后,鸡场就一直空着,去年收拾了一下,养了八十多只鸡,年末做的风鸡供自家送礼、过年吃,今年鸡场重新开,早先就有妇人来卖鸡仔,可养鸡的人还没影儿呢。
“我表舅他们要种洋芋番薯,还要种番豆,也没功夫来养鸡了,重新找人,找谁啊?咱村有合适的没?”
有关家里进项的事儿,苏长青也不瞒着妻子,晚上总会说道,张氏知道的多,笑道:“你爹早找好人了,不然你以为你爹为啥不急!”
“找的谁啊,靠谱不?”
“上阳村的柳诚兄弟,还有你康毅叔买的一家人。”张氏将裁好的缎面抖了抖,道:“我看你爹是想做南边的混沌子。”
苏婉帮忙扯住缎面,两人往平整抻,问道:“咱们这边的人能吃惯吗?去年康毅叔送来的,我爷都说鸡蛋臭了!”
混沌子,就是后世的松花蛋,南边也叫变蛋,但北方几乎没有,至少,苏婉在昌平府没见过卖松花蛋的。
虽凤鸣酒楼主打江南菜,她也吃过几回,但还真没见过松花蛋。
张康毅买了三家流民,一家的妇人很会做松花蛋,去年做了一些,给自家送了半篮子,结果,老爷子是个不识货的,硬说是坏蛋,臭了!.
家里小一点的忞轩、旻逸都觉得不好吃,也就安儿和小树两人捧场,吃的津津有味。
自家人都如此,何论拿出去卖?
“你康毅叔说商队带到京城和南边去卖。”张氏很不理解,听说南边好些妇人都会做,自家做的拉去南边,能卖得出去吗?
商人的思维,农人不懂,也算正常。
但当官之人的想法,秦嵩云却搞不懂了!
看着不请自来还未下帖的刘阁老,他很是纳闷,“不知阁老前来,可是有学生的家书?”
刘仁同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了过去,“非也,有故人想见你。”
见没落款没蜡封,秦嵩云心思百转。
笔迹很熟悉,只是,所言之事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起身拱手行礼,“阁老,想必您也知晓,学生当年辞官就明言不再入仕,能为圣上、大越教导更多的良才,是学生最后能做的,还望阁老在殿
话刚落,惹来对面之人哈哈大笑。
刘仁同朗笑后道:“放心吧,殿下早就知晓你不会答应,自然也无需老夫陈情。”
“此次不请自来,替殿下送信只是其次,老夫却是有一事相求。”
“学生不敢,阁老请讲。”
刘仁同抚须问道:“你那弟子的外家,不知崇泽可有了解?”
秦嵩云心里嗤笑,虽早先有猜测,但当所想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替圣上不值,就这样一位自私至极的人,竟是内阁首辅,真真是
“学生与张兄多有交情,姚庄山大林深,冬日野物多,张兄得了野物总会给府上送一份,说来惭愧,学生来昌平嘴变刁了,皆是被张兄惯的。”
见他不搭话,含糊其辞,刘仁同心中不悦,这些琐事,他早已查清,此次来就想知道鲜为人知的秘辛,最好是张家软肋。
正琢磨如何开口,却见秦嵩云疑惑道:“说来奇怪,以往总觉张兄甚是眼熟,可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见到阁老,倒是令学生恍然,张兄似乎与阁老有些相似。”
“今日阁老来,难道也是有同样的疑惑?”
见他诚挚又好奇,刘仁同气闷,只是,有些旧事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当年因嫡子一事,京城中人明面上赞他铁面无私,可谁背后不说他蜗角虚名,若是再让人知晓当年遗弃庶子,他的仕途
“初见老夫也是吃惊,不过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崇泽不必在意。老夫回京想给苏家村里正及张康毅请封赏,两人于国朝于天下万民有功,但此事需谨慎,眼下老夫在查其祖上可否清白,这张家乃苏家姻亲,亦是不能有案底。”
秦嵩云抚掌,赞道:“阁老宅心仁厚,不愧是圣上肱股,这张家,自学生来昌平,没听说有什么案底,不过此前,学生倒是不太清楚。”
目送刘仁同离开的背影,秦嵩云放下茶盏,心里轻嗤: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