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煮的有点久,但饼子是在烤炉烤的,且放了五六天,很干很硬,即便多煮了一会儿,吃着也不脓,甚至因内里的干心带了点嚼劲儿。
碗底是粉丝,上面撒了葱花、剁椒酱、肉臊子,在淋一勺油泼辣椒的红油,看着就很有食欲。
杏儿吸溜一口粉丝,烫的张嘴哈气,还不忘赞叹:“好吃,以后多做几次。”
一家人正吃着饭,院子突然响起安儿的声音。
“哈哈,我就知道今儿做了好吃的。”
四人一惊,齐刷刷看去。
张氏又惊又喜,起身接人,道:“你咋这会儿回来了,逃学了?”
安儿大踏步进通堂,放书篓时脖子伸向桌子,道:“啥饭呀,太香了。”
苏长青给他后脑勺来了一记,“你娘问你话呢。”
“娘,我没逃学,请假回来的,还有没,我也没吃饭呢。”安儿回话的同时,已经伸手要捏盘子的菜。
苏婉擡起筷子,盯着快要伸进盘子的手,“去洗手。”
“嘿嘿,洗手,我洗手。”安儿嗖一下收回手,挠着后脑勺道:“娘,帮我盛一碗,我去洗手,快饿死了。”
“饿死你算了,不好好读书就想着往家跑,”苏长青冷脸沉声问道:“你外婆外公知道你回来吗?”
“知道,还是大舅让我请假回来呢。”安儿嘟囔道,正要就着盆里的凉水洗手,突然记起正事,手也不洗了,跑到饭桌前低声神秘兮兮道:“爹,刘家完了,大舅准备买地买铺子,咱家也买点。”
苏长青一愣,“你咋知道?”问完才反应过来,大舅子得了消息让儿子回来,就是来通风报信的,皱眉道:“他家咋了?”
安儿竖起手掌半遮嘴,眼里闪现幸灾乐祸的光芒,“他家前些年用坏种坑佃户的事儿被揭发了,这几天卫叔叔就在审他家的案子,今儿已经宣判了。”
“他家心太黑了,给佃户用坏粮种,导致收成不好,就强买佃户家的地,还有强占鱼塘的事儿,不过听说他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然这些事儿还揭发不了呢。”
张氏端着碗,呐呐道:“他家在府城就是地头蛇,连知府大人都不怕,能得罪谁被揭发呀?”
见饭来了,安儿溜去洗手,道:“管他呢,反正他家倒霉我是乐得见,现在他家正处理铺子和地准备给佃户们赔钱呢,我大舅意思咱家也去捡漏买点,铺子估计是地段不好的小铺子,不过也是铺子呢,反正很便宜。”
刘家要转手的东西算不得便宜,但架不住有人在背后使坏。毕竟,府城的势力就那些,谁家多占一分就强一分。
“便宜,还要便宜,要不是看小爷出去不打断他们的狗腿,狗眼看人低。”刘二咬着牙恶狠狠道。
他身边的小厮已经换了人,见主子拍桌子大喊大叫,眉眼都没擡,道:“二公子,老爷让您这几日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咚~”
刘二一脚揣在面前的矮几上,矮几直接翻倒,“爷知道,还要你说。”嘴依然很硬,眼睛却气得通红。
现在家里人人都埋怨他,堂兄弟们还埋怨他坏事,可之前与王大人接触是家里同意的,谁能想到王大人临阵倒戈竟然收集了他家的罪证,真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现在家里之前占佃户地的那些手段被揭穿,甚至早几十年前的旧账被翻出来,知府专门派人审查,家里想走关系压下竟是不成,为了保全性命,只得破财消灾。
本来也用不到多少现钱,将那些地还回去,稍微补些银子就成,可知府判得重,而且过往几十年前的旧账的算利息,最后,竟是有八成佃户都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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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里现银大半被拿去与商队收果子,果子现在还在路上,只能转手田产铺子,可那些势利眼竟趁火打劫,压价压得厉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更可气的是其他几家,对祖父避而不见,甚至已经将自家要转手的产业瓜分了大半
刘老爷子躺在榻上喘着粗气,他真是没想到,活了一辈子,打拼的家业竟是一夜之间去了四成,而其他几家,竟然想着趁火打劫。
亲自去登门拜访,接二连三被拒之门外,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回到家才进门终究是没忍住,气急吐血,吓得小一辈如鹌鹑一样,不过对二孙子的冷言冷语却是没停。
对此,刘老爷准备冷眼旁观,谁让二孙子惹怒王大人呢,要不然王大人咋会出手,乡试结束都一个月有余,竟然还不回京,就为了整自家。
听管家来报,他招手,“王大人的那个随从找见没?”
“没,新换的那个难说话的很,估计之前那个被发卖了。”管家恭敬道。
刘老爷胸口起伏,胡须乱糟糟,若不是身上那裁剪得体针脚细密的衣服和身处的环境,说是日子凄苦的老农都不为过。
“找不见人,那这亏就得咱们自个吃下。”
本来他打算找见人,即便用银子砸也要让对方承担六成罪责,可现在找不见人,王大人说他刘家意欲贿赂主考官,这个罪名就没法辩解。
即便是当堂对质,刘家也不占理,只知府一句“既然不是贿赂,为何频频出入驿馆,还主动攀附王大人随从”,自家就没法辩解!
总不能说是为了坑知府大人您与苏家吧!
这不是老寿星吃XX,嫌命长么!
“去,你亲自盯着那些田产铺子的转手,但凡压低价就不卖,反正都已经判了,我们早还是还,晚还也是还,我病了,晚几日还也正常。”
看着管家出门,刘老爷才转头闭上眼,哼,那些饿狼,他的肉即便喂了路边的狗也不会给他们,不是压价吗,那就让不压价有胆量买的人来吧。
刘家处置田产,知道消息的人多也不多,主要是揭发举报的佃户们没钱买,而且他们才和刘家闹掰,得低调,因此,根本二米往外说。
其余就是府城大户,这些人将整个昌平府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消息自是灵通。
剩下的就是一些在衙门有关系的人家,通过内部人员得到消息,家有资产的出手买一两个铺面或是几十亩地。
苏家就借着张家送来的消息,趁机买了两个小铺子。
买地有点太扎眼,而这两个铺子不在主街,且是小门面,想来刘家也不至于为此恼怒。
才处理好铺面过户,找了中人挂出去往外租,镖局带来了苏志栋的家书,秦芸还给未来小姑子苏婉写了一封私信。
这个时间点,不由令人怀疑。
杏儿咬着番薯干凑过来低低道:“二姐,你说刘家会不会是大哥”
苏婉摇头,大哥肯定是出手了,但没这么大能量,背后一定还有人。
她甚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是知府大人借机抱报刚上任时被刘家为难的仇呢!
还有大旱时,府城的地头蛇们可是没少给知府大人使绊子,没见这段时间府城其他大户跟乌龟一样缩着。
如此想着,苏婉竟然觉得很是合理。
毕竟从卫世子过往来看,那就是个“君子”,有仇报仇且十年都不嫌晚的那种君子!
“爹,大哥说了什么?”
苏长青收起信纸,“你大哥到京城了,住在秦家的别院,平日里去琼林书院听学。”
“会不会不好?”张氏担心儿子被低看,毕竟自家门户低,且两人还没成亲。
“别担心,昌平去的学子都在秦家别院,不止志栋一人。”
听这话,苏婉挠下巴,想到秦芸信里说的事儿,抿唇一笑,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要被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