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港口，不论是卖给过往船队，还是卖给当地大商户，都是稳赚不赔。

而车对归来时，带着两位掌柜采购的海货或南边来的便宜货物，诚惠山货店活生生开成了杂货店。

不过范明诚李山两人却是神采奕奕，一点都不介意。

两人分工明确，一人押车队采购，一人来回于府城铺子与各村之间，收购各类山货皮子补充货源。

这次本来轮到李山押车，范明诚却要主动换。

李山不解，“你才刚回来没几日，歇歇。”

范明诚端着大海碗吃油泼面，面目狰狞的咽下口中面条，摇头道：“不成，现在大家都抢着要蒜薹，我不好跟舅舅开口。”

村里的蒜薹买卖都是舅舅一手打理，若是他们铺子大批量进，很容易招致别人猜忌两家私底下是不是有猫腻。

李山哑然，半响道：“我家跟表叔家也是亲戚啊！”

要避嫌，他俩半斤八两，谁出面都不行。

范明诚愣住，他倒是忘了李山家与舅舅家是亲戚，可李山家跟舅爷家都快出五服了，“你们那么远，你出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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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亲戚，反倒因我出面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出面，蒜薹买卖也不是咱一家独占，采购供货价钱这些你都跟表叔说清楚，立契时请村里长辈出面作证。”

说到作证，李山拍着大腿道：“到时候我请族爷爷堂伯等人出面，让大家都瞧瞧咱们的买卖有多公正。”

范明诚犹豫，“能行吗？”

“能！”李山斩钉截铁。

范明诚心里没底，不过他心思活，挑了几件南边的小物件连同干贝咸鱼包了四份，背着背篓赶在天黑前去了苏家村。

斜阳半露，拉长行人的脚步，余晖中半空的纸鸢摇摇晃晃，不时响起阵阵欢呼。

早早回家准备晚饭的妇人，边用前襟破衣破布拼凑的围裙擦手边走出院门，见路上回家的人笑问一声，然后扯着嗓子朝哄闹处呼喊，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

范明诚就见半空摇摇晃晃有上升态势的纸鸢忽然一抖，然后缓缓飘落，隐身于房屋大树后，只留下孩子们怕纸鸢挂在树上的尖叫声。

他笑着跟妇人打招呼，脚步轻快地往村尾去，心下却是感慨，苏家村人的日子是真正起来了。

想他幼时过年随爹娘来外婆家，兜里装的炒豆子瓜子都有孩子抢，现在，村里的孩子不说纸鸢竹蜻蜓这些小玩意，就是木马木剑木刀都是人手一个，女孩子更是有漂亮的头绳绢花绣裙。

路过大舅家，探头往院子看，院内静悄悄，不过灶房烟囱却是青烟袅袅。.

跨进院门朗声道：“大舅，舅妈，忞轩在家没？”

小柳氏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见人笑道：“明诚来了，你舅舅舅妈去果园还没回来，忞轩也去了，刚好要吃饭了，今儿留家吃饭。”

范明诚将包好的东西递过去，笑道：“还要去看外公外婆，赶明儿闲了就来表嫂家吃饭。”

小柳氏推拒，“孝敬你外公外婆吧，家里啥都有。”

“有有都有，这是给大舅舅妈的。”见人不收，范明诚将油纸包直接放廊檐石上撒腿就跑。

跑大老远回头见人站在院门口，笑着招手让人进院。

有人从村尾拉着板车回来，他放缓脚步笑着问候。

越到村尾越热闹，无他，村尾新划的地基上盖房人家多，正值下工，大家有说有笑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张康毅家的地基上最热闹，因为请的施工队人多，而且包两顿饭，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那热闹劲儿仿佛是在吃席。

他踮脚探头看，见到地基上查看的人眼睛一亮，飞奔过去，“康毅哥，忙呢！”

张康毅转身，看到他笑问：“来看爷爷奶奶。”

虽然还没成亲，但他俨然将自己当做苏家的正经女婿了，称呼老爷子李氏为爷爷奶奶很是自然。

范明诚将东西递过去，笑道：“不是，来看康毅哥你的，顺便看看外公外婆。”

看着递来的小篮子，张康毅拍了拍手，道：“有啥事要跟我说？”

范明诚挠脸，转头四看，“没，没事儿，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就这作态，没事儿才怪！

张康毅笑着接过东西，“走，边吃饭边说。”他要不收，今儿这话也是问不出来了，再说那些小玩意一看都不是给他的。

范明诚一把扯住他袖子，道：“不吃了，一会儿外婆该找来了。”

他压低声音道：“康毅哥，你帮我合计合计”

将自己跟李山商量的一一道来，末了为难道：“我就怕给舅舅招惹是非，我三舅好不容易日子过起来”

张康毅笑道：“这有啥，大家是亲戚，再说还是你亲舅舅，不帮你帮谁，再说，你们这法子就很好，那些人想找茬也没地儿入手。”

又是签订契书，又是找人作见证，谁能说两家私藏呢！

再说，也就这一两年村里的蒜薹买卖要岳父把关，日后种的人多了，有大商户来收，各家就能自己做主，这些弯弯绕绕自然就不存在了。

“这样真成吗？”范明诚还是不放心。

张康毅拍着他肩膀道：“放心，这法子妥善的很，不过”

范明诚一脸紧张，咋还有转折呢，不过个啥呀，哥你倒是快点说。

见他既紧张又担心的神色，张康毅坏心眼道：“不过肯定有人说岳父不近人情！”

“噗～”范明诚简直要被气吐血，没好气道：“康毅哥你都这大人了还作怪，小心我告诉表妹。”说着转身往地基外面走。

张康毅笑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朝后，这就走啊！”

“昂，我急着跟表妹说话呢！”范明诚怪声怪气道。

“多说点哥的好话！”

“那哪能啊，我可是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哩。”

苏志刚一家正坐在葡萄架下吃饭，见到人很是惊喜。

范明诚将背篓放在屋檐下笑说：“明儿收蒜薹，我就提前来啦，外公不会嫌弃我吧！”

方婆婆已经端来水盆，他笑着接过放地上洗手。

老爷子笑道：“嫌弃啥，让你住家里，你都瞧不上。”

“我要住家不成享福了，我娘可是要我干出一番事业呢。”范明诚洗手擦脸后落座，道：“若是我干不成我娘恼了，外公你可得帮我说情。”

李氏忙着给外孙夹菜，道：“长本事要紧身体也要紧，在外面饱一顿饥一顿，住家里早晚饭肯定能吃饱，你偏不来。”

旻逸呲着漏风的大门牙乐，“表叔不想吃自家的饭，只想吃大海鲜咧！”

喝汤的苏志刚被儿子逗乐，敲着儿子脑袋道：“你表叔忙着跑买卖，那些海鲜是要换钱的，那舍得自己吃。”

老爷子却是不一样，叮嘱道：“挣钱是挣钱，路上要饿的慌了就煮一锅填饱肚子，身体是本钱哩。”

这话说的，可真真应了那句“站着说话不腰疼”，跑商者，谁会在半途将货物用来充饥？

也是得亏苏婉不在跟前，要是她听见，保准来一句“您老可真双标”！

吃完饭，天色将将黑，范明诚提着最后一包东西去了亲舅舅家。

别看对外三位舅舅一视同仁，他娘提起舅家也是多夸大舅二舅，可范明诚心里，亲疏有别，三舅家，与另外两家不能相提并论。

前院菜园子因着办酒席早早就将蒜薹蒜苗拔了，现在看着是新犁的，他瞄了一眼晃晃悠悠进通堂，问道：“表妹，菜园子准备种啥菜呀？”

要是能种一些昌平府少见且好吃的最好啦，这样他就能放在铺子卖，不愁没生意。

苏婉从账本中擡头，问道：“咋这会儿来了，吃了没？”

“吃过了，在外婆那边吃的。”范明诚将油纸包放桌上，见眼熟的篮子吃吃笑着道：“康毅哥速度还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