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刚皱眉看着儿子的背影,惆怅道:“爷爷,您将旻逸惯得日后可得上房揭瓦了。”
“咱家孩子都懂事。”老爷子摆手,继而嫌弃道:“那刘家宝当初我就瞧着不大好,你二叔却是看着成,急哄哄给两人定亲,说不得那时刘家就是看咱家粮多想占便宜。”
三孙女当初定亲,那可是旱灾还没过,没看人都得饿得皮包骨头,那刘家也是借着二孙女婆家牵线有了这门亲事
老爷子突然转头问道:“你们说刘家是不是当初就是看上咱家粮食了才提的亲?”
那时候粮食多精贵啊,别说粮食,就是番薯洋芋都是精贵物,谁家要有个两三袋都得省着吃。
“刘家家底还成,应该没这么眼皮浅。”苏志刚挠头。
一直没开口的苏长青接话,“现在估计不大成了。”
“咋,他家倒灶了!”老爷子惊,瞪大了眼睛。
“还没倒灶,不过估计也不远了”说着,苏长青便将下午在刘家见到的说来。
他跟妻子离开岳家后,最先去了二哥家,后面就是两个侄女家,二侄女家还好,就坐了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告辞,三侄女家却是磨了好大的时间。
主要是三侄女的婆婆拉着自家媳妇哭穷,那架势,苏长青想起来都皱眉。
最关键的是,还真被自家闺女猜中了,三侄女家正屋前堂供桌上以往摆着个财神爷,说是金的也不知是不是镀金,今儿去却是不见了,而且,院子养的鸡也不见了,不知是吃了还是卖了。
妻子私下问荷花,荷花却是沉默不语,只手指搅着衣服。
“婉婉娘问了荷花是不是家里有啥事,荷花没说,只是看那神色”苏长青摇头,他到底没将张康毅的猜测说出来。
那刘家眼看着就是一场破家祸事,没必要将还未结亲的女婿扯进来,免得老爷子多想。
苏志刚挠头,欲言又止。
老爷子看过去,见他闪闪躲躲,道:“有话就说,畏畏缩缩像啥样!”.
苏志刚缩着脖子道:“前几日我碰见过三妹夫,不过那时候有忠义叔在场,我俩没说几句话。”
主要事后他没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二妹夫的神色却是奇怪的很。
那样子不像是恰巧偶遇,倒像是专门等他,只是,临到走却没说什么事儿。
苏长青直截了当道:“估计是看忠义哥在场,没好意思说。”
“他能有啥事?”老爷子皱眉,游手好闲的,找自家孙子干啥,难道“是不是想找你干活?”
毕竟二孙子现在是作坊的二把手,康毅忙着盖房子,作坊一应事务都是二孙子在管。
苏志刚撇嘴,“他能找我借钱也不可能找我干活!”那就不是干活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爷子的眼白都翻出来了,“那崽子该不会赌钱了,真找你借钱?”
苏婉心道;您老猜的真准!
苏长青默默低头,总算引到正题了!
老爷子气道:“本事没多少,坏毛病倒是一样不缺,我看老二也是个傻的。”
李氏担心他气坏身体,劝道:“赶明儿学堂休沐咱们一道去老二家,再去那刘家看看,问个清楚,你现在急吼吼,上火可要遭罪了。”
老爷子一屁股坐椅子上捶桌,“我看准是赌输了没得跑,不然为啥家里财神爷都没了。”还不是败家给败没了。
“明儿就去,志刚,你代我给孩子们上课,就教算术。”
苏志刚:
苏长青给侄儿使眼色,这事,老爷子早知晓比晚知道好,至于耽搁孩子们上课,算术也是学问,不过,学堂的夫子着实有些少,他心里思忖着。
杨氏温声道:“爷爷,您跟奶奶年纪都大了,您这边有三叔二叔陪着,我跟婉婉陪着奶奶吧。”
老爷子没说话,李氏却是摇头,“有你二婶就够了。”想了想补充道:“婉婉也陪着我,婉婉嘴利跟荷花说说,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再说这个孙女最机灵,若是有事也能出面支应一下,省得二媳妇被亲家哄得团团转。
那是个面上机灵内里傻的!
对,李氏对三个儿媳的评价是老二媳妇最蠢,老大媳妇的投机取巧还知道遮掩一下,二媳妇却是看着精明行事很没脑子,亲儿媳心思正又能干还是个有城府的。
苏婉还不知晓在她奶这里,她娘的评价是有城府,不过她现在才知晓她娘叫她陪着爹一道的用意,陪着奶奶去三堂姐家。
想到明儿能现场吃瓜,就忍不住激动,平静的生活虽好,但偶尔有“调剂品”更有滋味不是!.
老爷子感慨,“之前志栋还说今年喜事多,我还觉得是安慰我,志强能在八月的院试中有所收获就是今年最后的喜事了,倒是没想到梨花有了。”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三孙女这糟心的婆家。
原本打算第二日就去府城的,可惜老爷子早起去茅房时跌了一跤,这可是吓坏了一大家子。
张氏在心里犯嘀咕,长子才去京城啊!
她可是听说翰林院的庶吉士不算正经官员,三年后才求官的,若是老爷子这就去了,长子日后的仕途得多艰难!
万幸老爷子是轻微摔伤,只是到底上了年纪,磕到的膝盖要好好修养。
这一修养,不止不能给学生上课,早先定好去荷花家的事亦是延后。
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家书,在苏家的兵荒马乱中送至,原是苏志栋报平安兼报喜的书信!
一行人平安到京城顺利安顿,且安儿顺利进入琼林书院,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旁听生,正式入学还得看明春的入学考试成绩。
而苏志栋,销假后每日去翰林院报道,现今他的主要职责是修书,当然,偶尔得圣上钦点问政还能面圣。
一纸家书,只寥寥数语,于老爷子而言堪比万言,原本因家人严厉看管不允他去学堂的愤懑尽数消散,反倒开始静心养伤。
梁老爷子的到来,更是令他开怀。
梁老爷子是跟着自家孙子来的,本是想欣赏小麦覆陇黄的丰收之景,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探病。
梁栋当然不是一时兴起,他早就想来了,只是碍于师出无名。
待收到好兄弟的来信,当即决定休沐日来看看,没见好兄弟才去京城就跟他来信叮嘱他多照看一下家人么!
因此,休沐日,祖孙二人就兴冲冲来了苏家村。
对于好友的到来,老爷子自是扫榻欢迎,知晓来意,对着梁栋赞了又夸,直把人说得面红耳赤跑出正屋。
“我去看看三叔三婶和二姐姐。”梁栋丢下一句不甚礼貌的话连忙蹿出正屋,跑到院子才放缓了脚步,却是擡手搓着胳膊。
若是再待在正堂,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天才临世神仙入凡尘了。
马车就停在院外路边的树荫下,车夫正坐在车辕上打盹,听着动静睁眼,就见自家少爷走来,连忙跳下车。
“把给三叔三婶家的礼搬出来,我这会儿送过去。”
梁栋拒绝车夫帮忙,自己一手提篮子一手抱木匣,跨过院门还没绕过照壁,倒是先扬声道:“三叔三婶,忙什么呢?”
这一声,不仅惊动了主家,也惊动了丫鬟嬷嬷。
王嬷嬷带着丫鬟迎上去见礼后接手,迎着人往通堂来。
张氏惊喜道:“阿栋,这大热天的你咋来了?”
“我来看望苏祖父祖母和三叔三婶您啊,安儿临走前可是专门交代我要照看家里的。”梁栋笑着拱手行礼。
“快进屋,看这热的一头汗。”张氏心疼地拉着人进屋。
没见到其他人,梁栋心下遗憾,面上却是不显,道:“跟祖父来了一会儿了,祖父正同苏祖父说话,我就先过来看看您跟三叔。”说着环视后道:“二姐姐和妹妹去地里了?”
张氏接过茶壶亲自给他斟茶,笑道:“没,去晒场玩了。”
夏收在即,村里的晒场要翻土后重新碾平,这几日正在碾平,今儿是最后一次碾,苏婉和杏儿跟着去凑热闹。
说是去晒场凑热闹,不过是嘴馋想吃西瓜,借着去晒场顺路去果园看看,敲敲有没有长熟的西瓜,若是找到一个,也能提前解解馋!
一听出去玩了,梁栋很是心动,可惜,现在苏家没个人作陪,若是让小厮丫鬟陪着去倒是惹人闲话。
如是想着,他探头向外看,见距离下学时辰还早心下有些遗憾,也不知等旻逸下学,两人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梁栋只坐了一会儿就回了隔壁,恰好听到屋内两人叹息。
老爷子忧心忡忡道:“志强还要备考,现在却被学堂绊住,我实在是”
梁老爷子安慰:“眼下养伤为重!”
他有心想考察苏志强学业,又怕日后耽误人前程,歇了开口的心思。
梁栋进门,兴致勃勃道:“学堂差人手吗?我认识的学兄有打算今年秀才试后退学的,好几位都想找个小书院任教,我回去问问看想不想来任教。”
老爷子担心,“人会愿意来吗?”
他们这是乡村小学堂,府城的学子还是致远书院的,能看得上吗?
梁栋摆手,道:“我回去问问,不过我想是愿意来的,毕竟志栋哥的名声在全昌平都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被他逗笑,梁老却是微微皱眉,觉得孙子大包大揽过于自信了,怕孙子落个轻狂的印象。
哪想到,午饭时,苏长青得知梁栋帮忙找夫子又是一顿夸。
而梁栋自觉露了脸,很是得意,还应承道:“三叔您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找我,现在安儿去京城了,我就帮您跑腿,府城我熟的很。”
一旁的张康毅暗暗道:能有我熟?.
他是看不惯梁栋这神气模样的,总觉得过于显摆了,接话道:“梁公子还在上学,不好耽搁学业,我去府城打听。”
苏长青连忙改口,不过还是感谢梁栋,“阿栋,你现在学业为重,这些都是小事,可不能耽误学习。”
眼看在心上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飞走,梁栋很是郁闷,悄咪咪瞪了好几眼未来的连襟。
离开苏家回府城前还埋怨道:“康毅哥,你忙着收拾新屋子哪有时间哦,还是交给我吧!”
“多谢操心,我房子已经盖好,也没啥忙得了。”张康毅笑着拒绝,其实房子里面还要粉刷铺砖,事儿还多着。
望着走远的马车,张康毅没回家,转身又进了院门。
家里没了外人,苏婉和杏儿准备打水,打出的井水晒一会儿,等傍晚太阳落山后浇菜园子。
张康毅去老院的水井旁帮忙,借机道:“我看那梁栋没安好心,日后来了你和杏儿就待在屋子吧。”
苏婉噗嗤一下笑了,这酸味,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她转头看向洞门处,没看到杏儿身影,低低道:“放心,不是你的情敌!”
没想到内心的想法一下被看穿,张康毅挠头尬笑,“我就觉得男女大防,应该注意些,没别的意思。”
苏婉正要打趣他是,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竖子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