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羞红了脸,讪讪放下杏子站在墙角。
这厢,张康毅已经和未婚妻说起话,见小姨子端着杏进来,停了话头。
苏婉却是招手,“来杏儿,你也听听,以后可别犯傻。”
杏儿嘟嘴,“我才没那么坏呢!”
对,在她眼里,坏自家名声,甚至带累的侄女们日后说亲难得三堂姐,都不在蠢人里,直接是坏!
张康毅继续道:“现在找到我跟前,想问问老爷子想法。”
苏婉捏着金黄的杏把玩,似笑非笑道:“我猜是想来拜访老爷子吧!”
杨管事那人,她虽接触不多,但却听她爹以及张康毅说过,甚至连二表哥都提起过几回,做生意很有一手,就是私生活混乱且有点荤素不忌!
生意场上吃得开的人,往往人情世故上没有可指摘的,现在东窗事发一滩烂泥,肯定是不将刘家放在眼里,但自家却得
张康毅笑而不语,他这模样,苏婉就知晓自己猜中了,将中午老爷子的决定说来。
说完意有所指道:“老爷子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闹成这样,只怕是起了一些心思,只是不知梁老爷子说了什么才圜转了一回,现在就看二伯是个啥想法了。”
张康毅陷入沉思,老爷子竟然能对二伯说出“苏家不止你一个儿子”的话来,定是想过将人除族,要是没说这话,还真得好好斟酌一下。
可现在又拿到明面上,那定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此外,“不能有为奴为妾的孙女”这话却是有得深思。
“那依你看”
苏婉摇头,“家里堂姐妹们,大堂姐出嫁很早,逢年过节见一面,打交道次数不多,二堂姐这些年倒是与家里来往多,这个三堂姐”
杏儿插嘴道:“她可看不惯我跟我二姐了,之前去她家,话里话外嫌弃我们的礼不够好。”
见张康毅看过来,苏婉摸着鼻尖转头看向屋外,道:“我俩大概是互相都看不惯对方,小时候就经常吵架呢!”
“那肯定是她嫉妒你。”张康毅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杏儿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甜杏,突然觉得牙软,咂咂嘴嘀咕:“康毅哥,今年的杏好像不是很甜。”
苏婉无语,“有你免费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杏儿捂着嘴痴痴笑,“我这不突然觉得酸倒牙了么,要不姐你自己尝尝。”
听出她是调笑自己,苏婉扬手,杏儿却是一点都不怕,提醒道:“说正事呢!”
“我看老爷子是不想见的,不过一会儿我爹回来你们商量商量。”苏婉抛着杏,笑道:“实在为难,就让杨管事以一种体面的方式将人弄走。”
虽说现在已经够不体面了,但总要在不体面中维护这张薄到透光的窗户纸,好歹让老爷子觉得看得过眼。
不然,说不得自家要办丧事,才去京城没几个月的大哥得丁忧!
张康毅也想到了这茬,心下着急,若是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亲事不得还往后拖,想到这彻底坐不住了,起身道:“我过去看看老爷子。”
“一会儿过来吃饭啊!”
“嗯!”
苏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纳闷,耳边突然响起杏儿调侃的声音,“看康毅哥急得,定是怕影响他今年娶媳妇呢呢!”
说罢,捂嘴嗤嗤笑,这下换苏婉脸爆红成灯笼。
杏儿见得逞,笑着跑出通堂,“我去看看晚饭做咋样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苏婉咬牙,自家的熊孩子也让人牙痒痒手痒痒呢!
苏长青回来时,饭菜正好上桌,见张康毅也在,笑问:“听说你谈了大桩买卖,作坊可忙得过来?”
“还行,也不是啥大买卖,就是长期供货。”张康毅夺了丫鬟的活计,又是给未来岳丈端水洗手,又是递布巾,孝顺的很。
苏长青好奇,“哪家的,咋听村外人说你搭上大户了。”
不怪他好奇,着实是村里村外传得神乎其神,当然也可能是那些人看自家笑话,故意说得神神叨叨。
张康毅失笑,帮岳父大人拉开座椅,服侍着人坐下,才道:“就是给北关军中送军粮,到时候咱们作坊的番薯粉一并送去,要货不多,一个月千百来斤。”
“这还不多?”刚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的苏长青惊讶,坐正直视未来女婿,“咋突然来了这门好买卖,你没被”
张康毅摇头,“知府大人牵得线,得了上面允许的,门路清的很。”
这都是未婚妻旺夫啊,说来还有一桩喜事,他掏出五张银票递过去,道:“范掌柜给的,算是买方子的钱。”
看着两千五百两银票,苏长青纳闷,“啥方子?家里没卖方子啊!”看未来女婿神色,瞬时明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张康毅连忙解释,“婉婉知道,说得都是些常见的,灶房厨艺好些的人迟早能琢磨出来。”
“你自己给婉婉,我不收。”苏长青脸色没能好转,这些年家里捂着藏着,就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害了二女儿,哪成想这未来女婿竟然来这出。
张康毅无奈,“当初范掌柜找人打听,我听到消息给婉婉说过。”
“婉婉听说是给边疆士兵们改善伙食,就说了几个点子,我没说是婉婉说得,就说家里南边来的厨娘自己捣鼓的。”
“你看你这,漏洞百出。”苏长青没好气。
家里厨娘会不会做,人不会自己调查吗?
这一查准露馅儿!
“我娘带着做了好几回,像模像样,我还给了赏钱,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苏长青擡眼,“没下次了!”
“没下次,肯定没下次。”张康毅连连保证。
“不过这钱我不收,你自己看着办。”
张康毅没辙,只能自己收起来。
饭桌上,当着一家人的面,他道:“叔,杨管事找到我的人打听,想来亲自拜访问问爷爷的意思。”
苏长青夹菜的手一顿,嘴里咀嚼着咽下馒头,见丫鬟都去灶房吃饭,道:“见是肯定不能见的,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好。”
沉思一瞬,道:“是这,吃完饭我陪你去婉婉她二伯家问问。”
苏长沐正焦头烂额,没办法,爹说得话很重,而且这次他有预感,若是处理的不满意,他得自成一宗。
虽说可能明面上是一个比较好听的理由,但这个关头,傻子都能想到具体是为啥,因此,他一定不能出错。
只是,这些年常年在府城,而且老爷子行事越发捉摸不定,他很是参不透如何做才能不犯爹的忌讳。
从二侄子家回来,他就一直在思索,只是,眼看太阳都落山了还没个头绪,忍不住对屋里的另一人发火撒气。
苏长青、张康毅站在院门外,听着屋里低低的求饶声谩骂声,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停步。
到底是做女婿的,就该顶在未来老丈人前头,张康毅大力拍门并扬声道:“沐叔,沐叔,在家没?”
苏长沐听到声音住手,拍了拍衣服,冷哼一声出门。
原本以为是一人,准备叫进屋说,开院门见三弟也在,当即改了主意,擡脚出院子反身关上院门道:“康毅啊,我正想找你打听点事儿呢,走,去你长渝叔家说。”
苏长青低低道:“爹的身体经不住折腾,合计个完万全的法子才正经,刚好康毅这边打听到一些事情。”
夜幕降临,黑色在大地上蔓延,星星闪烁,像是回应着窗户中透出的昏黄烛光。
三人到苏长渝家时,院门已经从里面插上。
不得已,张康毅又上前叫门。
对于三人的到来,苏长渝意料之中却有些诧异,面上不显,心里却对张康毅这个侄女婿在三弟心中的地位又做了一回斟酌。
苏志强主动腾出书房供几人交谈,本来他还想一道出出主意。
结果,无一人欢迎。
苏长渝皱眉道:“不到两月了,快回房去温书。”
苏长沐正好不想让这个比自己儿子强的侄子知晓太多,虽后面迟早知晓,但眼下能瞒一时是一时,更何况他不想自己难堪的一面被太多人看到,附和道:“快别耽误你看书,你爷爷可是盼着你这次有收获呢!”
这话说的,够阴阳怪气,不会多想的人也得多想想!
苏长渝心下不悦,苏长青连忙出面,“快去看书吧,不懂的就去府城找你秦叔讨教,志栋要是有书信回来,三叔第一时间拿给你。”
苏志强笑着顺势道:“三弟上次才送来信没多久,下次估计得中秋后了。”
“那不能,肯定还能再送回来一次,上次信里说中秋要去宫里参加中秋宴,志栋如何不说,安儿肯定得来信炫耀炫耀。”苏长青笑道。
这话逗得在场人都笑了,苏志强也没再坚持,夹着书端着笔墨纸砚出了书房。
张康毅关上门,给三位长辈斟茶后去挑烛芯。
苏长沐率先开口,“大哥,三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俩给兄弟我出出主意,这事儿到底要咋搞?”
苏长渝心下轻嗤:现在知道叫大哥了,前些年看不起我,还以为你能得要上天呢!
他端着茶杯垂眸不语,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
苏长青无奈,只得接了话头,道:“二哥,咱们亲兄弟看你说的,这次也是刘家欺人太甚在先。”
苏长沐热泪盈眶,这几日,好些人都指责他家闺女不守妇道,他虽也认同,可到底心里偏着自家人,现在终于听到将原因归咎于刘家的话,心里难免激动,哽咽道:“谁,谁说不是呢,若是刘家不过分,荷花咋能”
苏长渝不想提也不想听到这个败坏门风的侄女的名字,皱眉道:“现在咋办?那姓杨的也是个孬货,只管睡,提起裤子不认人,现在说出去谁都觉得我们不占理。”
这话,糙的哟,张康毅听了都皱眉。
苏长青连忙道:“康毅打听到一些消息,大哥二哥你们听听。”示意人说话。
张康毅收到提示,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府城有人,杨管事今儿中午找上门,意思想来拜访老爷子,问问老爷子的想法。”
苏长渝直接挥手道:“我看他是没安好心,咋,见没气死老爷子想当面再气气是吧,真当咱家没人了怕了他不成?”
“再说那杨家,在南边是土皇帝,在昌平府他算个球,敢来家,我第一个提扫帚,为了志强今年考秀才家里下了多少功夫,不说别的,就志栋回来那么忙都跑前跑后帮忙张罗,他姓杨的算个鸟卵哦,闹了这出还敢上门”
苏长渝越说越来气,觉得二弟一家就会拖后腿,直接埋怨上,“你也是个怂货,咱家的闺女他姓杨的说睡就睡,说不认就不认,你咋不打上他门去,闺女就这样被人白睡了?”
张康毅很想自己此时是个聋子,苏家大伯咋这两年越发不讲究了,明明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连下地挽裤腿都看不惯的,觉得有伤风化,现在这些浑话倒是张口就来。
苏长沐胀红了脸,有口难辨,他倒是想占理,可闺女早早把占理的路堵死了。
苏长青只得打圆场,劝道:“大哥,咱们现在这不商量对策么,你也别急”
“我能不急?”苏长渝没好气道:“我看老爷子出个好歹,到时候你急不急!”
老爷子若有个好歹,自己儿子是三年考不了秀才,他儿子却是直接要回家守孝,三年后再起复,哪有好去处哟?。
不过想到秦家又泄气,有个好岳家,仕途终归比别人平坦。
一屋四个人,一个尴尬,两个脸色不好,剩下一个更是如丧考妣,灰头土脸缩在一边不说话。
苏长青只能热场子,问道:“康毅,那杨管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的人知道不?”
“我觉得还是顾及咱家,是真想知道老爷子的意思,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办。”
听这话,苏长渝沉吟,半响道:“是这,康毅你安排一下,我们悄悄碰个面,我要看看这货是真想解决问题还是不将咱家放在眼里。”
说着站起身踱步,骂道:“他娘的,这还是志栋都当官了,若是咱家都是白身,我看这厮就能像踩刘家一样踩到咱们脸上来。”
只这句话就能看出,他也是很关注这事的。
虽然没商量出个对策,却是有了下一步行动的方向,也不算没收获,只是张康毅脸烧得慌。
哎哟,哎哟哟,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苏家大伯内里是个混不吝啬的呐!
苏婉知晓此事时,已经是两天后。
而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有人指名道姓要见她,张康毅不得不传话。
苏婉没多在意,转而问起其他事,“你咋把钱给我娘了?”
张康毅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是卖方子的钱,尴尬道:“你肯定不收,爹也不要,我就给娘了,娘也没收,就说帮忙拿给你,你要不要让我拿回去。”
未免未婚妻误会丈母娘,他还解释了一番。
苏婉瞪他,还没成亲了,乱叫啥呀。
“那都不算正经方子,你把钱还给范管事,卖个好,日后也好长久打交道。”
张康毅摇头,“要是能不收我就不会拿回来了,让娘给你置办些地亩铺子宅子,或者存成现银当嫁妆。”
苏婉气,伸手在人胳膊上掐了一记,只是这人练了一身腱子肉,小胳膊都是紧绷绷的,哪能掐得动。
“我嫁妆够多了,都要上衙门登记,再多就得惹人怀疑是不是我爹借机敛财了!”
张康毅看此时就他俩,伸出手鬼祟地摸了一把苏婉的手,在苏婉刀人的眼神中嗖一下收回去,一本正经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实在不想要就给老爷子,学堂置办新书笔墨纸砚,给夫子发月银,还有节礼年礼,需要花钱的地方多,那点束修哪够啊。”
“刚好也让老爷子高兴高兴,我看这次是气狠了,老了一大截,头发白的”
苏婉没应声,却是想着这钱的来路。
她从刚来就听说昌泰楼的后盾是西北边关军中之人,这也不算啥秘辛,昌平府的人都这样传呢。
原本她也以为是传言,倒是今年开春,眼前这个脸皮越发厚的人来找她,说是范掌柜正在打听既能饱腹又不费粮的做饭法子。
苏婉第一反应就是昌泰楼想要“科技与狠活儿”来降低成本,听了张康毅解释才知道,可能是给西北军打听。
毕竟,连她这个小草民都知道西北军大将深受皇帝器重,但皇帝已经让太子开始接手泰半朝政,日后西北军的日子可能就没以前那么好了。
未雨绸缪,一军之帅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新帝登基后优待没了自己的手下饿肚子。
只是,这军中食物,不能掺假糊弄,也不能稀不溜丢让守卫边疆的士兵饿肚子。
淀粉能增强人体的饱腹感,但也不能多吃,不过,换着花样做成吃食,对于能量消耗大的士兵来说正好。
所以,她就把煮粥用淀粉勾芡增稠、用淀粉和着肉馅增加粘性和嚼劲儿以及用淀粉面粉炒熟加干果仁碎拌猪油做糕点馅料的法子说了,此外,又讲了些肉干肉脯的做法。
她就说了些前世经常见到的,有些具体做法她也不清楚,没想到后来张康毅还真带了成品来。
当时吃着劲道的加了淀粉的猪肉丸子,苏婉就觉得,张康毅这人若是生在前世,有当奸商的潜质。
那肉丸,吃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还美味的不行!
现在,她随口说的那些变现了,但苏婉不想要。
不过捐给学堂也可以,让老爷子高兴高兴,这段时间,晦气事儿太多,老爷子估计老eo了,再这样下去,该抑郁成疾了!
刚好借着这笔银钱冲冲,用在助学上也不心虚,苏婉如是想着,决定撺掇老爷子今年给学堂的小学生么增加奖励,考得好直接奖励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