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躺在这里，听着帐篷外细微的风声，感受着身体自主恢复精力带来的酥麻感，以及身下传来的柔软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安宁感包裹着祂。

这并非祂熟悉的深渊的死寂，而是一种生机勃勃的静谧。

祂小心翼翼的感受着这一切，像是一个初次接触新玩具的孩子，带着好奇，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惜。

一路到了天亮。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帐篷的布料，柔和的照亮内部时，厄瑞斯睁开了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沉睡的苏梦瑶的意识，也在意识深处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

意识的交接自然顺畅，没有丝毫滞涩。

苏梦瑶重新掌控身体，坐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昨夜着实是睡了一个好觉。

如今的时间是，

血月末世第20天，清晨。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梦瑶捕捉到了意识深处，厄瑞斯残留的那份无比真实的喜悦之情。

【你很高兴？】

苏梦瑶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在意识里随意问道，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厄瑞斯的意识似乎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否认。

那回应的声音比往常柔和了许多，

【是的，主人，谢谢您，让我能体验这一切...】

祂感受到了行走，战斗，制作，甚至睡眠。

这一切对苏梦瑶而言或许是日常，对祂而言，却是久违的，或者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触碰。

这句感谢发自内心。

在漫长的，几乎与时间本身等同的岁月里，厄瑞斯早已习惯了深渊那永恒的死寂与虚无。

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低语。

祂原本以为，那就是存在的全部，祂可以忍受，甚至掌控那份黑暗。

但是...

每一次，当祂响应那些渺小存在的祈求，将一丝意识投射出去，或是通过低语污染，短暂附身其他生灵时，

那些碎片化的，扭曲的感知，对光的恐惧与渴望，对温暖的贪恋，对疼痛的战栗，对生命的执着，

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破了祂麻木的感知，留下难以言喻的痒与痛。

祂见识过信徒在绝望中看到的最后一丝星光，感受过被附身者指尖流淌过的清泉的冰凉，

甚至品尝过那些灵魂在消亡前爆发的，对这个世界最浓烈的不舍与眷恋。

这些碎片，这些来自物质世界的，鲜活的触感，让祂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滋生出了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向往。

没有人，没有任何意识，真正愿意永远身处绝对的黑暗与虚无。

哪怕是最古老，最强大的邪神，在见识过存在的纷繁复杂后，那永恒的死寂也会变得难以忍受。

祂一直都想，一直都想从那片束缚祂的黑暗中走出来，哪怕只是片刻，

真正的，完整的感受一次。

而昨夜，苏梦瑶轻易交付的身体控制权，让祂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脉搏。

不再是透过他人扭曲的感官，而是真真切切的，用自己的脚行走，用自己的手触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星辰，

用自己的肺去呼吸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那份喜悦，就像是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终于迎来了一滴甘霖，虽然微不足道，却足以唤醒深埋的，对生的渴望。

...

苏梦瑶并不知道厄瑞斯内心这翻江倒海般的复杂心绪。

只是意义不明的回了一句，

【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