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苏州城的晨雾像掺了墨的纱,裹着城西的街巷沉沉压下来。悦来客栈的门板突然被撞得“咚咚”响,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把刚合眼没多久的林悦惊得猛地坐起。
“我的阿毛啊!你在哪啊!开门!快开门啊!”哭喊里裹着绝望,指甲刮过木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林悦抓起枕边的剑,刚推开门就撞见同样被吵醒的林浩,少年揉着眼睛,睡意在听到哭声的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姐,这是怎么了?”
两人快步下楼,只见客栈大堂里乱作一团。一个穿着粗布裙的中年妇人瘫在地上,发髻散了,头发上沾着草屑和晨露,双手拍着地面哭嚎,指节磨得通红。周围围了几个早起的住客,有人递帕子,有人低声劝慰,却没人敢轻易接话——妇人哭的是她六岁的儿子阿毛,今早起来发现孩子的被褥是空的,窗台上还落着片泛黑的桃花瓣,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止阿毛!”人群里突然挤出个穿短打的汉子,脸色发白,“我家小虎也没了!就住东头,今早他娘去叫他吃饭,屋里只剩叠好的衣服,窗台上也有片黑桃花!”
“还有我家妞妞!”又一个妇人挤进来,声音发颤,“昨晚我起夜,听见窗外有‘簌簌’的声音,像桃花落,我还以为是风吹的,没在意……今早一看,孩子的床是空的啊!”
三户人家,三个孩子,全在昨晚消失,还都留了片黑桃花瓣——林悦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守墓令,令牌隔着红布传来细微的凉意。她上前一步,蹲在哭嚎的妇人面前,声音尽量放轻:“大嫂,你再想想,昨晚除了桃花声,还听到别的了吗?比如脚步声、说话声?”
妇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睛肿得像核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愣了愣,突然打了个寒颤,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有……有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飘在耳边,说‘桃花开了,跟我来’……我还以为是做梦,就没管……”
“是那个白衣女人!”林浩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后怕,“昨晚我们在客栈门口追的那个白影,手里就拿着黑桃花!肯定是她把孩子拐走了!”
周围的住客瞬间安静下来,有人下意识往门口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恐惧。客栈掌柜端着碗热水过来,手都在抖:“客官,你们说的……是那个飘在桃林里的白影?前几天就有住客说见过,我还以为是眼花……”
“不是眼花。”林悦接过热水递给妇人,语气坚定,“我姐弟二人懂些驱邪的法子,或许能找到孩子。你们先带我去小虎家看看,越详细越好。”
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领着林悦和林浩往东头走。晨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的青石板路滑溜溜的,像是敷了层薄冰。路边的桃树在雾里只剩模糊的黑影,枝桠扭曲,像伸着的鬼手,偶尔有花瓣落在肩头,冰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就是这儿!”汉子停在一扇柴门前,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怪响,像是老人的叹息。屋里没点灯,光线昏暗,小虎的房间在里屋,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只是枕头边放着一朵干枯的桃花——花瓣呈深黑色,边缘卷缩,像是被血浸过,凑近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味,和魂归谷里噬魂花的气息一模一样。
林悦弯腰拿起桃花,指尖刚碰到花瓣,突然一阵眩晕,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一个白衣女人飘在床边,长发垂到腰间,遮住了脸,她伸出手,指尖泛着黑气,轻轻点在小虎的额头上,小虎的眼睛瞬间闭上,身体软软地倒在女人怀里。女人转身飘出窗户,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
“姐!你没事吧?”林浩扶住她的胳膊,担忧地问。
林悦晃了晃脑袋,把画面压下去,脸色凝重:“这桃花里有幻术,能藏住女人的踪迹,但也留了线索。”她从荷包里掏出守墓令,红布一解开,令牌立刻泛出暖金色的光芒,像是小太阳。她把令牌凑到桃花前,金光落在花瓣上,桃花瞬间“滋滋”作响,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
灰烬没有散开,反而在地上聚成一道细小的黑影,像条黑色的蛇,慢悠悠地朝着城外的方向延伸。“这是女人留下的怨气轨迹,跟着它走,就能找到孩子。”林悦收起令牌,率先迈出房门,“大家跟紧我,路上别说话,别碰路边的桃花。”
村民们点点头,有人握紧了手里的锄头,有人把镰刀别在腰上,跟在林悦身后。林浩握着剑走在最后,警惕地看着四周——雾里的桃树影子越来越密,偶尔能听到“咔嚓”的声响,像是树枝在动,可风明明是静止的。他还发现,路边的野草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压过,却看不到脚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黑影突然停在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前。土地庙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横梁,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庙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随风摇晃,发出“哐当”的声响。庙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孩童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女人低低的低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