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三人决定先回维摩庄确认村民们的安全。黄昏的余晖将整个村庄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但这份温暖之下,却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村民们依旧像之前那样,有的在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有的则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整个村庄的时间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喂,荧,那边的几个丘丘人,是不是样子有些古怪?”派蒙忽然指着不远处树林里冒出来的几个身影,紧张地喊道。
那几个丘丘人比平时见到的要高大一些,身上还缠绕着不祥的黑色气息,它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充满了暴戾和疯狂。在它们身后,一个深渊法师正漂浮在半空中,发出桀桀的怪笑。
“欸,深渊教团?难道是他们搞的鬼吗?”派蒙一下子反应过来。“发现我们了,荧,快迎战吧!”
荧立刻拔出了剑,摆出了战斗姿态。那个深渊法师举起了法杖,一团旋转的火焰已经开始在杖头凝聚。
“吵死了。”左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突然响起的怪笑声很不满。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深渊法师,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它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个深渊法师脸上的怪笑僵住了,它杖头那团即将发射的火球也瞬间熄灭。下一秒,一道道暗影构成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了深渊法师和那几个丘丘人。它们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锁链拖入了地面张开的一道漆黑裂隙中。裂隙随即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几片被惊飞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
阿托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们,没想到这里也会有魔物出现,要不是你们在可就麻烦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荧和左钰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派蒙绕着左钰飞了一圈,小脸上满是崇拜。
荧收回了剑,她的表情很凝重。“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带为何会有深渊教团在活动。”
“这么说起来,最近维摩庄附近的丘丘人们确实比之前要活跃很多…”阿托莎也想了起来。“它们经常表现得躁动不安,有时还会进行无差别的攻击,村长已经不让孩子们在维摩庄周边玩了。”
“唔…难道真的和深渊教团有关?”派蒙摸着下巴,开始分析起来。“他们盯上了这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人’?”
“他们不是盯上了他。”左钰看着深渊教团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冰冷。“他们是想毁掉保护着他的那个‘梦’。一个美好的故事快要迎来结局了,总有些不识趣的家伙想跳出来,把它改成一个悲剧。”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回维摩庄看看情况吧,但愿村民们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派蒙不放心地说。
几人匆匆赶回维摩庄,村口的情形让他们心头一紧。几个村民正手持农具,惊恐地和几只同样被黑气缠绕的丘丘人对峙着,显然是刚刚那场骚乱的余波。
就在荧准备冲上去帮忙的时候,一道迅捷的蓝色身影从村子的另一侧闪出,快得像一道划破黄昏的流光。那人手中没有武器,却只是几个简单的闪身和挥击,那几只狂暴的丘丘人就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化为了黑色的烟尘消散。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派蒙停在半空中,揉了揉眼睛,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后,她发出了惊讶的叫声。“等等,那个身影是…戴因斯雷布!”
那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戴着眼罩的男人转过身,他那只独眼中映出了荧和派蒙的身影,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哦?是你们…”
“是你们的朋友吗?”阿托莎看到来人似乎认识荧她们,便松了口气。“那我先到村子里面确认一下村长爷爷他们的情况,回头见吧。”
“回头见,阿托莎。”派蒙对着她挥了挥手。
等阿托莎走远,派蒙立刻飞到戴因斯雷布面前,叉着腰,气鼓鼓地抱怨起来。“你这神出鬼没的家伙,每次都要像这样突然出现吓我们一跳才行嘛?”
“只要你们也在追迹「深渊」,那我们的路线总会交汇,与我个人的意志无关。”戴因斯雷布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川。
“那这么说,你是追着深渊教团来到这里的吗?”派蒙绕着他飞了一圈。“而且看你刚刚还解决掉了一批深渊魔物…”
“当然。”戴因斯雷布的回答很简短,他看了一眼荧,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压力的左钰。“嗯?莫非你们不是?”
“我也是察觉到了深渊教团的动向…”荧开口说道。
“我摊牌了,是刚才碰巧撞上的。”她又补充了一句实话。
戴因斯雷布似乎并不在意她们来的原因,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村庄。“不管怎样,就算再怎么迟钝,现在你也应该发现这个地方有蹊跷了吧。”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村民。“深渊教团一定是在这附近筹备着些什么,或者更进一步…正在进行着什么计划。”
“所以你觉得,附近丘丘人的躁动是深渊教团干的吗?”派蒙问道。
“事到如今,引发丘丘人骚动这种小事想必肯定不是他们的目的,”戴因斯雷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最多应该是某些计划的「副产物」罢了。”
“副产品这个词用得不错。”左钰懒洋洋地开了口,他走到戴因斯雷布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古董。“就像炼金术士想炼金,结果炸了炉子,搞得满屋子都是烟。烟不是目的,但它确实把屋子弄得一团糟。深渊教团就是那个笨手笨脚的炼金术士。”
戴因斯雷布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从左钰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法理解的强大,这让他本能地保持着警惕。
“不过,这件事对维摩庄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我们最好先留下来保护这里一阵子比较好吧?”派蒙担忧地看着那些村民。
“保护之余,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深渊教团准备在这里搞什么名堂,这才是防止进一步悲剧的关键。”戴因斯雷布的观点很明确。
“针对这些情况,再问问村民们吧。”荧提议道。
她又看向戴因斯雷布,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除此之外…你也欠我很多「答案」。”
戴因斯雷布迎上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本来也没有回避问题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天色。“放心…这次我们时间还充裕,可以好好聊聊。”
于是,他们再次分头在维摩庄里打探起来。只是这一次,有了戴因斯雷布的加入,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左钰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村里闲逛,时不时地对着某个发呆的村民或者某块普通的石头看上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几人才在村口的大树下重新汇合。篝火被点燃,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忽明忽暗。
“原来你们是接到了那样的委托,才来到这里的么…”戴因斯雷布听完荧和派蒙的讲述,若有所思。“「似乎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的确令人在意,我也并不认为这会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但还不能确定与深渊教团的联系。”
他总结了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除此之外,就只有丘丘人的躁动这种浮于表面的线索了,还是没什么收获。”
“收获还是有的。”左钰的声音从篝火的另一边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在无聊地拨弄着火堆。“你们只是问错了问题。你们一直在问‘那个人是谁’,‘他去了哪里’。但你们应该问,‘这段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戴因斯雷布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左钰,但左钰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好了,那么现在…”荧不想再绕圈子,她直视着戴因斯雷布。“当初答应我的情报呢?”
“就是荧血亲的记忆里,那个神秘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罪人」,他到底是谁?”派蒙也赶紧追问,她感觉今晚会有大秘密被揭开。
篝火的光芒在戴因斯雷布的脸上跳动,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深沉。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派蒙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
他终于开口,却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了荧一个问题。“荧,你会认为…你的血亲「背叛」了你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荧的心湖。她想起了与哥哥分离时的场景,想起了他在深渊中的决绝背影。
“我想要相信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戴因斯雷布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是么…在彻底弄清真相之前,我看出了你的犹豫。”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任何不可挽回的事情出现之前,你们的关系完全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冰冷,仿佛带上了坎瑞亚深埋地下的寒气。“不像你们想要了解的那个「罪人」,他和其他「罪人」一起,早已背叛了国家,也背叛了我…”
“他的名字…是「预言家」维瑟弗尼尔。”
当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时,荧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虽不愿提起,但他确实也是我的血亲,我的「哥哥」。”
“那个人是…戴因的哥哥?”派蒙捂住了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看看戴因斯雷布,又看看荧,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荧追问道。
“当时的坎瑞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戴因斯雷布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只独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仇恨。
“「罪人」共有五人…也即是坎瑞亚的「五大罪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贤者」海洛塔帝,「预言家」维瑟弗尼尔,「黄金」莱茵多特,「极恶骑」苏尔特洛奇,以及「猎月人」雷利尔。”
“无论我的记忆如何磨损,这些名字都不会忘却,终有一天…我会向他们所有人复仇。”
“这些名字!和左钰告诉我们的一样欸…”派蒙小声地对荧说,她看向左钰,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还有我们刚刚知道的,引导克洛达尔创立深渊教团的居然是戴因的哥哥…,那个「预言家」维瑟弗尼尔…”
“一切在冥冥之中连接在了一起…”荧喃喃自语。她想起了在枫丹水下遗迹中发现的那些预言石板,现在看来,那些很可能就是出自维瑟弗尼尔之手。
“他们都曾是在坎瑞亚被寄予厚望的人,是各个领域同辈中的翘楚…”戴因斯雷布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计划本应是由包含我在内的六人一同前往阻止灾厄的发生,阻拦黑王继续动摇世界的根基。”
“六个人,六根支柱,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组合。”左钰忽然插了一句,他把手里的树枝扔进火里,火苗一下子窜高了。“可惜支柱这种东西,从内部腐朽才是最可怕的。外面看着好好的,其实里面早就被蛀空了。”
戴因斯雷布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继续说道:“然而心底埋藏着各自欲望的那五人,没能禁得住「深渊」的诱惑,瓜分了那些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他们不是瓜分了力量。”左钰纠正道,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戴因斯雷布浑身一震。“他们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然后把自己变成了盒子里的瘟疫。他们不再是人了,戴因斯雷布。他们是行走的灾厄,是深渊意志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你的哥哥维瑟弗尼尔,他现在就是‘预言’本身,莱茵多特就是‘创造’本身。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力量,其实是被力量吞噬了。”
“他们成为了「罪人」,也成为了超然的存在,每个人所掌持的力量都能与世界相匹敌。”戴因斯雷布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左钰的话显然触动了他最深的痛处。“而后坎瑞亚灾变发生,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场悲剧…我无法原谅。”
“然后就是…”荧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的血亲,接触了你的哥哥。”
“…没错。”戴因斯雷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继续放任,我相信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将整个世界「背叛」。”
“提起这些想必很不好受吧。”荧轻声说。
“谢谢你能把这些都告诉我。”
“没什么,我说过的,我不准备回避你的问题。”戴因斯雷布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样子,仿佛刚刚的失态只是错觉。
“那么戴因,之前那段时间,你有调查到什么吗?”派蒙换了个话题,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继续在追查关于「命运的织机」的问题,”戴因斯雷布
“尽管我们曾经通过夺取「世界上第一颗耕地机的眼睛」,阻止了他们计划的某个阶段…”戴因斯雷布的声音在维摩庄宁静的夜色里显得很低沉,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只独特的金色眼瞳在月光下闪烁着。
“我记得,是说要改造魔神奥赛尔什么的?”派蒙飘在他面前,努力回忆着过去的冒险。
“嗯,不过…很明显,那应该也只是某种技术性试验…”戴因-斯雷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那里仿佛蛰伏着看不见的敌人。“即便他们还尚未得到那颗不可或缺的「耕地机的眼睛」,但他们选择跳过了试验阶段,依然在以某种方式推进着计划的执行。有很多迹象都能表明这一点…”
“那怎么办?还来得及吗?”派蒙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命运的织机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以便由此反推深渊教团的目的。”戴因斯雷布的分析总是那么冷静而有条理。“根据我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我猜测命运的织机…应该和「地脉」有关。”
“地脉?”派蒙歪了歪小脑袋。
“提瓦特的地脉中流淌着「记忆」…”荧轻声说道,她对这一点有着切身的体会。
“没错。”戴因斯雷布看向荧,眼神里多了一丝认同。“上次荧能够看到血亲的记忆,其原因便是那一带的地脉不稳定。而最近,我在追查深渊教团的期间发现,只要是他们活跃的地带,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地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