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灯节的夜幕缓缓降临，将璃月港染上了一层深邃的靛蓝。无数盏明亮的霄灯与街边的灯笼交相辉映，仿佛将天上的繁星都请到了人间。在码头最开阔的广场上，刚刚结束的舞兽戏表演留下的余温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激动与喝彩的味道。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刚才那头活灵活现、气势磅礴的猊兽，讨论着那个在兽首下辗转腾挪、身手矫健的少年郎。
“这样一来，事情都做完了。我们去找个好位置吧！”派蒙在空中兴奋地打着滚，她的小脸上满是激动，仿佛刚才在台上表演的是她自己。她拉着荧的袖子，朝着广场的另一边飞去，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想找个视野开阔的栏杆靠着，派蒙忽然停了下来，小小的手指指向不远处。“欸？你看那边，是甘雨和申鹤！”
荧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甘雨和申鹤正站在一处灯火阑珊的角落，显得有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她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甘雨的裙装是清雅的蓝黑色，如同深夜里悄然绽放的琉璃百合，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流云和冰晶的暗纹。随着她的走动，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灯火下闪烁着柔和的光。她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眼神有些游移，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红晕。
“唔…风吹在腿上凉飕飕的，有点不好意思…头饰应该戴稳了吧？出门前该让留云真君再帮忙检查一下的…”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相比之下，申鹤则坦然得多。她的衣衫是纯粹的黑色，剪裁利落，腰间束着一条暗红色的腰带，衬得她身形挺拔，气质愈发清冷。她看到荧和派蒙走近，目光扫过她们，最后停留在荧的脸上，直接地问道：“好看吗？”
甘雨听到她这么问，脸颊更红了，小声惊呼：“欸？！她就这么问出来了…”
“好看。”荧的回答简单而真诚，她的眼神里带着欣赏的笑意。“甘雨也是。”
“哇！真的好好看！”派蒙总算回过神来，她绕着两人飞了一圈，仔细地打量着。“要怎么形容呢？文雅又精致，总之很适合你们。闲云的眼光真不错！”
“这布料的纤维里，流动着很纯粹的能量。它在自己呼吸，能把周围的元素力聚拢过来。这不只是普通的衣服。”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左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两人身上的衣衫，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闲云抱着手臂，从旁边的阴影里缓步走出，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哼，本仙找了全璃月最好的裁缝，亲自画的图样，自是不必多说。”她走到申鹤和甘雨身边，看似随意地帮甘雨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又拍了拍申鹤的肩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众人正寒暄着，突然，整个璃月港的灯火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从绯云坡到吃虎岩，从码头到玉京台，所有的建筑上的灯笼和彩灯，在一瞬间接连熄灭了。
热闹的港口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短暂的寂静，紧接着便响起了人群的惊呼和议论声。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派蒙紧张地抓住了荧的衣袖，在黑暗中飞来飞去。“海灯节怎么会出这种事！”
“别急，这不是事故。”左钰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平静，“你看那边。”
派蒙和荧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远离港口的海面上，一豆微弱的光亮了起来，像是在漆黑的画布上点下的一颗星。
就在这时，一阵激动人心又富有节律的鼓声从远处传来，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随着鼓声响起，海面上的那点光芒也骤然变得明亮起来。那光芒勾勒出一个威风凛凛的轮廓，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猊兽头。
“是嘉明！”派蒙惊喜地叫出声。
此时的嘉明，正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他高高举着那只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猊兽头道具，随着激昂的鼓点，开始了舞猊兽表演。只见他动作利落，时而腾空跃起，时而俯身下探，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失美感，与背景的音乐和鼓声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那猊兽仿佛被他赋予了生命，时而眨眼，时而甩头，口中还喷出闪闪发亮的金色雾气，引得岸上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
他脚尖在船舷上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轻盈地跃上了码头的栈桥。他没有停歇，踩着岸边堆叠的货箱，一路向上，辗转腾挪，来到了港口建筑的屋顶。他目光如炬，锁定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霄灯。他猛地向前一跃，一脚踢在一盏霄灯的底部，那霄灯便乖巧地向上飞了一段距离。他又借力在屋檐上一蹬，踢中了第二盏，第三盏…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那些霄灯在他的脚下仿佛变成了听话的积木，被他一个一个地踢到了预定的位置，最终在夜空中形成了一个宽两盏，高达七盏的霄灯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嘉明舞动着那只光芒四射的猊兽头，从璃月港最高的建筑屋顶纵身一跃，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霄灯梯的最顶端。他单足而立，如同仙人降世，高举着猊兽头，摆出了一个完美的结束姿势。
整个港口在寂静了三秒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无论是化作凡人模样的削月和理水，还是站在人群中，眼角已经湿润的叶德，亦或是被闲云抱在怀里，激动得小脸通红的漱玉，都在为他鼓掌。叶德看着那个在霄灯之顶傲然挺立的儿子，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彻底粉碎了。
“哇啊啊啊！太厉害了！”派蒙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为嘉明的表演欢呼。荧和甘雨她们也都在用力地鼓掌。
“一个好的演员，需要一个不会晃的舞台。”左钰看着那稳如磐石的霄灯梯，嘴角微微勾起。刚才那些霄灯之所以能如此稳定，不过是他随手施加的一个小小的力场稳定咒，简单到甚至不需要念出来。好吧，其实是左钰穿越前看pV，感觉嘉明站在霄灯上应该不会那么稳定，所以就帮了个小忙。
表演结束，璃月港的灯火重新亮起，比刚才更加璀璨。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我们也去放风筝吧！”派蒙提议道。
于是，一只只承载着心愿的风筝被放飞到空中。在一众造型各异的风筝当中，那只派蒙风筝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风筝上的派蒙一脸傲娇，双手叉腰，那神气活现的模样引得周围不少人发笑。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原因，璃月港上空的风突然变小了。许多刚刚升空的风筝失去了动力，开始摇摇晃晃地往下掉。
“欸欸欸！我的风筝！”派蒙一看急了，她绕着自己那只正在下坠的风筝团团转，对着左钰大喊：“快！快用法术把它们都托起来啊！”
“别急，有人会出手的。”左钰靠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天空，他知道，另一场表演才正要开始。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港口建筑屋顶上，安静地欣赏着这一切的闲云站了起来。她看着那些纷纷坠落的风筝，脸上露出一丝“还得靠我”的自信微笑。她抬起手，对着空中轻轻一指，一个精巧的机关法器便从她袖中飞出，迎风变大，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
法器带起了一股强劲而又温柔的气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掉落的风筝重新卷起，托着它们再次飞向高空，为整个海灯节的庆祝活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是仙人赐予的祝福。
嘉明从霄灯梯上下来后，立刻被热情的人群包围了。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天上的风筝已经飞起来了。
走在桥上，提溜着猊兽头道具的嘉明还在感慨，稍一抬头，发现自己的老爸和漱玉正站在桥头等着自己，两人前面还摆着一只猊兽头样式的大风筝。
“嘉明刚刚真的好帅啊！我都跟着兴奋起来了，你看见了吧？”派蒙在荧身边飞来飞去，还在回味刚才的表演。
“我们去找找他吧！哦…他就在那里，和他爸爸聊上了！”派蒙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站在桥边，人群散去的角落里的嘉明和叶德。
左钰他们慢慢走了过去，没有打扰，只是在不远处的灯柱下停了下来。
他们看到漱玉正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嘉明，满是崇拜。“嘉明哥哥，你刚才真的太厉害了！你们威胜堂以后一定会接到好多好多委托的！”
嘉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就先回去喽？”漱玉看了看嘉明，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叶德，很懂事地准备离开。
“谢谢你，小妹妹，我们送送你吧？”叶德看着这个乖巧的小姑娘，语气难得地温和了一些。
“不用不用！师父就在附近。”漱玉对着他们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转身跑进了人群里。
漱玉一走，桥边这片小小的空地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嘉明和叶德就那样站着，一个看着桥下的水面，一个望着远处的海，谁也没有先开口。码头的喧嚣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传到这里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
“……”
终于，两个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爸。”
“嘉明。”
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即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仿佛刚才开口的不是自己。
嘉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又松开。叶德则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茶叶袋。
“……哈。”叶德发出了一声短促又干涩的笑声，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在为接下来的话做着准备。他没有看嘉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盏随风摇曳的灯笼上。
“……这次我先说吧。”
嘉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抿了抿嘴，低声应道：“好啊。”
叶德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跟自己心里的那份固执做着最后的斗争。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很精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又补充道：“我看了那么久的舞兽戏，从年轻时看到现在…连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很精彩。”他转过头，第一次正视着嘉明的眼睛，“特别是最后那个从高台上跳下来的动作，还有你控制猊兽摇头摆尾的样子…我从没见过谁能把那大家伙舞得跟活的一样。”
嘉明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着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松懈了下来。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连日来的疲惫、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呼。”他看着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却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想到老爸也有松口的时候。”
“你啊…”叶德看着儿子脸上那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转过身，重新背对着嘉明，双手背在身后。“真想把它当事业做？”
“对！”嘉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渴望，“我知道这会很困难，但是…刚才站在台上，听到所有人的欢呼声，我就知道，这就是我想做一辈子的事！”
“那不重要。”叶德打断了他。
嘉明脸上的激动僵住了。
“我是说，”叶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困难」是客观的，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决定，你的梦想，还有你的行动。”他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想当年，我刚开始做茶叶生意的时候，比你现在难多了…呵呵…忆苦思甜还是留给下次吧。”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缓缓升上夜空的霄灯，它们像一朵朵金色的蒲公英，承载着人们的愿望，飞向遥远的天际。
“总之，老爸我改主意啦…”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嘉明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这风筝啊，也该往更高的地方飞了。”
“老爸…”嘉明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他看着父亲那不再挺拔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儿子啊。”
“干嘛突然这么叫…”嘉明被这声称呼叫得浑身不自在，他低下头，小声地嘟囔着。
“是不是在心里想，‘真不像你’，‘你还会说这种话’？”叶德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哼。啊咳咳！有、有一点吧。”嘉明老实地承认了。
“老是找不到机会说，其实…”叶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像是要把那份别扭一起咳出来，“啊咳！其实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
嘉明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看到父亲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转过头去，耳根似乎都有些泛红。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好啦，我想说的话说完了。你刚才不是也有什么想说…”叶德感觉到了儿子的沉默，又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
“……！”叶德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却看到嘉明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不远处的灯柱下，派蒙捂着自己的小嘴，眼睛里闪着泪花。“他们俩聊开了呢，就连我也有种大功告成的欣慰感。”
“好好好。”荧轻轻拍了拍派蒙的脑袋，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派蒙也出力了。”
“最坚固的锁，也只是在等一把形状恰好合适的钥匙。”左钰将瓶中的最后一滴银色液体饮尽，随手将瓶子收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凭空出现了一朵小小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清心，那朵光之花散发着柔和的暖意，悄无声息地飞向叶德和嘉明，在他们之间化作点点光斑，然后融入了空气里。“有时候，钥匙只是让锁的主人，看清楚门后本就存在的东西。”
“……过去吧。”叶德看着还在低着头的儿子，叹了口气，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喏，那边，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欸？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来璃月港…”嘉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声音里还带着点鼻音。
“我会再在璃月港待一阵子的。”叶德看着儿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故意板起脸，“喝早茶的钱，就你来出咯？”
“老爸…你真是的！”嘉明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哈哈哈。去吧。”叶德笑着挥了挥手，那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好…回见。我走先。”嘉明用力地擦了擦眼睛，转身朝着荧他们跑了过去。
“嘉明！”派蒙立刻飞了上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嘿嘿，你笑得好甜哦。”
“有，有吗…”嘉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啦。”派蒙叉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荧看着他，轻声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嗯…”嘉明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父亲，又看了看身边的朋友，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亮。“我想去找闲云姨，找帮了我忙的朋友们，好好多谢下大家。”
他看着荧，又看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左钰，真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个舞台，还有那个记者…所有的一切，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举手之劳。”左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只完全由金色光线构成的蝴蝶凭空出现，它扇动着流光的翅膀，绕着嘉明的头顶飞舞了一圈，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悄然消散。“你自己的光足够亮，我们只是帮你擦掉了灯罩上的灰尘。”
嘉明看着那只瞬间出现又消失的蝴蝶，惊讶地张大了嘴，他知道这位朋友深不可测，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份震惊和感激藏在心底，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叫上大家一起…”
“我们去放风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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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的热闹逐渐散去，又过了两天。
璃月港的清晨带着薄薄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交谈声，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味。派蒙在空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浑身都舒坦了。她绕着荧飞了一圈，小脸上满是无所事事的悠闲。
“对了，荧！你还记得吗，钟离说过胡桃最近想去翘英庄玩？”派蒙的小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荧正在看路边小摊上新出炉的摩拉肉，闻言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好像没什么安排吧？要不要也去翘英庄转转，没准能遇上呢！”派蒙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眼睛都亮了起来。
荧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嘉明的事情圆满解决，闲云的风筝小组也告一段落，确实是难得的清闲日子。
他们沿着山路向沉玉谷的方向走去，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里的空气真是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感觉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会累呢。
“说起来，上次我们去遗珑埠，一路上又是躲亲戚又是打劫匪的，都没好好看过风景。”派蒙在前面带路，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