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药商会的药石墙泛着淡紫光晕,门口挂着的百年药幡随风轻摆,将当归与灵犀草的苦香揉进风里。凌天刚踏上门前的青石板,目光突然顿住 —— 药幡下立着道熟悉的身影,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腰间悬着个旧药囊,正是沈慕言。
“咋不走了?” 阿木尔急得抓头发,玄铁刀往地上一顿,“苏辞那娘们都进去半盏茶了,再磨蹭事都要黄了!”
逸尘扒着凌天的衣袖,鹿茸上沾着的药粉簌簌往下掉:“是沈慕言哥哥!他怎么在这儿?” 卯澈也跟着点头,小爪子指着那人腰间的药囊,“他的药囊还是上次测试时那个旧的呢!”
阿木尔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 “咦” 了一声:“他不是在丹仙城吗?眼睛不是看不见了?跑药王城来干啥?难不成来买药治眼睛?”
凌天上前,声音放轻了些:“慕言兄?”
沈慕言闻声转过身,霜白的瞳孔被层薄纱遮着,纱巾边缘绣着细小的药草纹。他微微侧头,耳朵动了动,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轻柔:“是…… 凌天兄弟?”
“是我。” 凌天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摸索着扶住药幡的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你怎么会来药王城?”
沈慕言的脸颊突然泛起层薄红,他下意识地攥紧药囊,指节泛白,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去:“我…… 我来履行婚约。”
“啥?” 阿木尔的嗓门陡然拔高,惊得药幡上的药粉都抖落下来,“婚约?跟谁啊?”
沈慕言的头垂得更低了,纱巾下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细若蚊蚋:“是…… 万药商会的顾小妖小姐。”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继续说,“收养我的老医师,与万药商会的顾燕会长是故交,在我少时…… 就给我和顾小姐定了娃娃亲。”
逸尘的眼睛瞪得溜圆:“顾小妖姐姐?就是那个传说中很凶的少主?”
沈慕言的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他抬手摸了摸遮眼的纱巾,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老医师说,顾会长如今虽与咱们疏远了,但婚约总还作数。他说…… 若能成了这门亲,我便不用再顾忌生父生母是邪修的身份,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他苦笑了下,青布长衫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我本想拒了,可老医师病着,非催着我来…… 我便来了。”
“你要娶顾小妖?!” 阿木尔惊得后退半步,玄铁刀差点脱手,“就那个把提亲公子捆去喂毒蚊子的顾小妖?你疯了?”
沈慕言的脸更红了,他攥着药囊的手紧了紧,声音细弱却带着点执拗:老医师说,顾小姐只是性子直,心肠不坏的。”
凌天望着他霜白瞳孔外的纱巾,轻轻拍了拍沈慕言的肩:“既来了,便去见见吧。”
沈慕言抬起头,纱巾下的目光似乎望向商会大门的方向,带着点茫然,又有点期待:“我…… 我怕她不愿见我。”
“怕啥?” 阿木尔突然大手一挥,玄铁刀往肩上一扛,“有哥们在!她要是敢欺负你,我劈了她的药傀儡!”
话音刚落,万药商会的朱漆大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药童探出头,脆生生地喊:“沈公子?我家小姐请您进去呢!”
沈慕言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攥住了凌天的衣袖,霜白的瞳孔在纱巾下轻轻颤动。凌天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 —— 那是紧张,也是忐忑。
风卷着药香掠过门前,远处隐约传来苏辞的说笑声。凌天望着沈慕言发白的侧脸,又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忽然觉得,万药商会这趟浑水,比想象中更热闹了。
“去吧。” 凌天轻轻推开他的手,“或许……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沈慕言深吸一口气,攥紧药囊,跟着小药童往里走。青布长衫的衣角扫过门槛时,他忽然回头,对着凌天的方向轻声道:“若…… 若她真不愿见我,还请凌天兄弟到时和我回禀老医师一声,就说…… 我尽力了。”
声音很轻,却像枚药杵,轻轻敲在每个人心上。阿木尔挠了挠头,嘟囔道:“这小子…… 还真信那老医师的话?”
凌天望着沈慕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进去看看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说不定,咱们要找的突破口,就在这儿。”
药石墙的淡紫光晕落在他们身上,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谁也没料到,本是来抢在苏辞前说服顾小妖的,竟先撞上了这么一出娃娃亲。
万药商会的会客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却被一股更刺鼻的气息盖过 —— 那是顾小妖罗裙上的油渍混着药渣发酵的味道。厅内的梁柱缠着晒干的药藤,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药碾,碾槽里还残留着褐色的药泥,踩上去黏糊糊的。
顾小妖躺在张摇摇晃晃的竹椅上,左脸的暗红色胎记像条扭曲的毒藤,从眼角爬到下巴,胎记上还沾着点药粉,看着愈发狰狞。她的头发乱得像被鸡刨过,几根干枯的断肠草斜插在发间,随着摇椅的晃动来回扫着脸颊。发黄的牙齿歪歪扭扭,说话时总露出半截牙龈,此刻正翘着兰花指,用小拇指慢悠悠地抠着鼻孔,鼻毛肆无忌惮地钻出鼻孔,被她捻在指尖把玩。
“苏姑娘~” 她突然拖长了调子,声音发嗲得像被水泡过的糖精,听得人骨头缝里发麻,“你带的这六个小郎君,怎么见了我就抖呀?” 她把抠出的黑褐色鼻屎往竹椅扶手上一弹,精准地落在个青瓷药瓶上,“是被本姑娘的美貌惊着了?”
苏辞站在一旁,月白襦裙上的言纹几乎要被她捻断。她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视线飞快掠过顾小妖罗裙上的油渍 —— 那油渍看着像陈年药汁混着菜汤,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可脸上还得挂着温婉的笑,紫檀念珠转得飞快,几乎要磨出火星:“自然是顾小姐风华绝代,他们从外域来,何曾见过这般容光?”
“那是~” 顾小妖得意地挺了挺胸,罗裙的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处沾着的药渣,“谁让本姑娘是朵插在药堆里的鲜花呢?通云国的美人,哪个有我这般惊才绝艳?” 她说着,突然对着那六个美男抛了个媚眼,歪掉的门牙在光线下闪着黄澄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