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五名警官预备役的视线交汇处,黑发棕眸的年轻人刚刚开门下车。
他迎面遇上了无双亮晶晶的眼睛。
昭裕:“……”
这都是些什么神经病?
离远点离远点!
看着目标任务诡异地退后半步,试图绕道进入校园,降谷零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多奇怪。
“咳咳。”他们立刻派出社交天王萩原研二出马,拦住了白马昭裕,“你好同学,我们都是警校新生,既然大家以后都是同学,要不要交换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
松田阵平:“好油腻啊,Hagi!”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但他现在还不能破功,只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闭嘴吧,小阵平!”
昭裕倒不是他们以为的被新同学的热情吓住了,在组织里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还不至于被几个毛头小子吓到。
从他们眼中,昭裕能感受到满满的真诚和些许担心他拒绝的忐忑。毫无疑问,这些年轻人是不带丝毫恶意的。
越是如此,昭裕越不想靠近他们。
过于耀眼的太阳只会刺伤靠近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在黑暗中沉沦的人,带着无法吐露的私心和恶念。
但……
想起自己的任务,昭裕扬起练习过千百遍的笑容:“好啊,你们好,我是白马昭裕,鬼冢校场新生。”
警校组:“……”
“好不一样啊……”萩原研二轻声喃喃。
他还记得警校时期的小昭裕,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远离他们,站在很远的地方,用那种充满悲伤和愧疚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脸笑容,好像很高兴见到他们的昭裕。
“这样不是更好吗?”松田阵平突然说,“融入警校和未来警官打好关系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他高兴,我们也高兴。”
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至少萩原研二更不想看到昭裕小心翼翼的样子。
松田阵平率先向昭裕伸手:“我是松田阵平,很高兴认识你……Aki。”
昭裕微愣。
初次见面就用上这么亲昵的称呼了吗?
各怀心思的警校组分别和昭裕互换了联系方式,并且在短短几分钟内接连熟络到称呼昵称的程度。
破冰速度快到让昭裕震惊。
他难道身负什么万人迷buff吗??
……
警校的生活平淡但令人安心。
五个人到中年的老家伙堂而皇之享受着“平静”的校园时光,他们先一步杜绝了教官被锁喉的危险、先一步找到警校时期遭遇过的那些罪犯、先一步把诸伏景光的杀父杀母仇人送进监狱。
至于当初越狱的那位山下幸二如今老老实实在橘子里蹲着,没有出来作妖,昭裕也没遇到之前那么多危险。
但他总是被同期们围绕在中央,干什么都要六个人一起。
而警校组也在和昭裕的相处中惊讶地发现了昭裕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同于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优秀学生,现在的白马昭裕抽烟喝酒打架无所不能,每天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并且对警校的制度嗤之以鼻,经常做出一些法外狂徒的事情,让警校组头秃。
眼见白马昭裕就要容登鬼冢教官黑名单榜首,降谷零他们不得不先把目标更改为扭转白马昭裕的三观和行为。
这件事说来难,真正实施起来却简单到让他们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昭裕能和他们成为挚友并最终变成他们熟悉的那个样子,就说明再来一次他们同样能够成为朋友。
只是这一次,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昭裕更换阵营,坚定站在警方这边是做了多大的改变和努力。
射击课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负多年实践经验,却一个比一个会藏锋,将出风头的机会通通让给昭裕。
昭裕的确需要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以获取毕业后能收到公安的offer。但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些同期是在刻意给他让路。
这就很奇怪了,他们无冤无仇亦无恩无情,这些家伙做这种没必要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直到毕业,昭裕都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
毕业后,他顺利进入警察厅成为一名公安警察,而他的同期也四散进入各个系统,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昭裕以为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
“蓝佛朗克你好,我是安室透,刚加入组织的新人,擅长情报搜集,您有任何情报方面的需求都可以吩咐。”金发青年满面笑容。
“蓝佛朗克前辈,我叫绿川光,是一名狙击手,最大狙击距离750码,您可以放心把任务交给我!”蓝色猫眼的青年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
昭裕:“……”
毁灭吧!这个组织没救了!!
……
策反这个时候的白马昭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将他包装成零组的执行人降谷零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白马昭裕冷毅外表下隐藏的温柔的内心,也更清楚做那些肮脏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
降谷零自认为成熟的他更能调节情绪,于是和诸伏景光一起搭档蓝佛朗克,包揽了蓝佛朗克的大部分工作。
有时候昭裕都忍不住怀疑,这俩同期真的是警察吗?他们别也是组织派去公安系统的卧底吧??
朗姆和琴酒倒是对他们这个古怪的三人组合很满意,琴酒更是几次用欣慰的眼神注视着昭裕,颇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知道给组织干活了的感觉。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爆裂物处理班呆了几天,解决了几个厉害的炸弹犯,便另起炉灶调查起乌托邦和桑娇维塞。
但这时的桑娇维塞不知为何并没有控制乌托邦,他们顺便将乌托邦一网打尽,驱逐出日本,并逮捕了三名头目。
伊达航找了个机会让组织“迫害”了一下,顺理成章介入公安针对组织的行动,接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联络人,也成为执行人白马昭裕的担保人。
警校组五人在不同的部门不同的战场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努力,组织覆灭近在眼前!!
而昭裕,也在同期们毫无所求的包容和照顾中再一次选择了光明。
他开始尝试着在与FBI接触的过程中释放善意,为FBI卧底赤井秀一提供帮助。
他之所以选择FBI,是因为这些美国人显而易见比日本人更开放,他们不在乎同伴的过去,利益所向之处就是他们的天堂。
然而这一举动却让昭裕的同期们破防了!
“明明是我先来的,相识也好,在组织重逢也好,还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也好。”降谷零认真地控诉着昭裕,“为什么最终你却选择了赤井秀一?!!”
昭裕:“……”
不是,朋友你好像错重点了。
他还没来得及感伤他们的身份之别立场之差,就被降谷零的控诉搅和得焦头烂额。
“Zero,不,降谷警官,我想你还没有意识到,”昭裕后退半步道,“我是蓝佛朗克,组织卧底,从一开始接近你们就别有用心。”
他继续后退,
然后——
昭裕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人,他回头,发现是诸伏景光。
“Aki!”诸伏景光比降谷零表现得还夸张,“说什么别有用心,难道我们就不是了吗?”
昭裕:“?”
“其实我们当初在校门口遇到你的时候就认定你是我们一生挚友,所以才会跟你搭讪。居然用那种老套的搭讪词,还不顾及你的心情,这种行为和欺骗有什么区别?”
昭裕:“??”
诸伏景光继续说:“所以我们都是卑劣的人,没有谁比谁高贵谁比谁纯洁,我们活该当一辈子的挚友!一起在黑夜与白日交错之际发烂!发臭!”
昭裕:“???”
诸伏景光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降谷零干脆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一字摆开摊在桌子上:“这是《零组执行人白马昭裕身份证明》《执行人工作月报》,还有《白马昭裕与白马利兵卫亲子鉴定报告书》,《乌丸集团EL计划说明书》……全部都是我们背着你做的,要打要骂都随便你。”
昭裕真心觉得他的同期们遭受影视剧荼毒太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他被他们夸张的操作搞得哭笑不得。然而笑着笑着,他的眼圈竟然真的红了。
什么嘛……
他这种烂人究竟有什么资格遇到这么多又善良又包容又强大又可靠的朋友们?!
难道他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吗?
“没有拯救全世界。”
组织被国际刑警组织取缔后,昭裕以执行人的身份获得了特赦,继续做着自己的公安警察。
在某一天下班之后的社畜酒局上,松田阵平喝上头了,这么对他说,
“但你拯救了我们!”
“Aki,你是英雄!”
Aki,你就是白马昭裕,是白马利兵卫的长子,白马探的哥哥,警校组的挚友。是肩负着民众期许、长辈期望、朋友期待的公安警察!
你永远是你自己。
你是英雄。
……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降谷零他们醒来的时候,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了六七个小时。
但那些经历太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法假设那只是一个梦。
更何况因为在降谷零记忆的最后,他们正团聚在白马家,和白马利兵卫还有白马探一起为昭裕庆祝生辰。早晨从会议室的桌子上醒来时,降谷零的嘴角还挂着笑容。
“Zero你快看……”诸伏景光率先发现问题,“你的肩膀处好像有东西……”
降谷零拉开衣领,将自己的左肩暴露出来,这下他们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枚纹身样的图案,上面画着繁复的魔法阵。
“山羊、蝙蝠和蛇?”萩原研二困惑,“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正面的意象。”
松田:“我的身上也有,不,是我们都有。”
图案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就像是文物接触空气就会消失的色彩,他们身上的图徽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你们还记得昭裕肩膀上的纹身吗?”
如果说他们的纹身代表和神明做交易,那昭裕呢?
再想想那位神明向他们索取的报酬……
祂只说要他们帮祂给一个笨蛋带话,却没有告诉他们这个笨蛋是谁。
还有昭裕之前莫名其妙失去的感官……
伊达航有些生气:“那家伙……为了我们和神做交易了啊!”
“不,是恶魔也说不定哦。”萩原研二喃喃。
因为不确定不兑现承诺的后果,降谷零他们一致决定将达瓦先生的那句话告诉昭裕。
“所以,这就是你们休息日加班然后还把我薅来的理由?”昭裕注视着他的同期们,认真询问。
降谷零一窒,明明做的都是正事,可他还是生出一种诡异的心虚:“咳咳,这种事情说来奇特,但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定能理解的。”
昭裕点点头:“那位……呃,神明,祂让你们转告我什么?”
“祂说……”
“嗯?”
降谷零深呼吸:“我们终将重逢。”
……
昭裕原本只是把同期们的经历当成一个奇幻故事来听的,可就在这句“我们终将重逢”落在耳中时,他却冥冥之中有个强烈的预感。
昭裕立即夺门而出,跟着第六感狂奔。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远处,一个泛着白光,像刚学画的稚童笔下天使一样奇怪的身影渐渐清晰。
然而在昭裕心中,祂却似乎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达……”昭裕张嘴,无法吐出完整的名字,只好问,“你是谁?”
身影停止飘荡,祂缓缓转身,模糊的面容在昭裕眼中慢慢浮现……
“我是……”
你是……
“达瓦先生……”昭裕喃喃,眼眶像进了沙子一般干涩难受,“你是达瓦先生。”
然而再擡头,那个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昭裕失落又伤感地回想那个身影带给他的熟悉感觉,试图在记忆的夹缝中找寻被他遗忘的东西,却……遍寻不到。
片刻后,他突然笑出声来,神色也释然了许多。
算了……
南归的大雁从湛蓝的天空划过,青年俊朗的身形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湖面。
昭裕擡步慢走,而道路的尽头——他的同期们正并排站在一起,松田阵平还晃了晃手中的弹珠汽水:“新口味,要尝尝吗?”
……反正我们终将重逢。
昭裕笑着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