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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 七(2/2)

郑子潇压低声音,“火器一日不成,长陵一日在福川跟前擡不起头。唇亡齿寒,延西虽远,早晚有一天会打到花浊。”

“你小心讲话,现在圣上对言辞忌讳,你别触霉头。”

郑子潇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听完心里只觉得悲哀,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姚仇见状对他说:“怎么喝闷酒,莫不是为今夜的事?”

“今夜的事?”

“孟湘湘要献舞啊。”

姚仇嗓音大了些,边上几个士人连带着世子都转头过来。

不仅郑子潇脸色骤变,其余人也都眉头紧皱。只听过舞姬献舞,世家小姐抛头露面倒是头一遭。

世子疑惑道:“湘湘阿姐要献舞?”

姚仇点头,“你们不知道?”

“岂有此理!”世子举止有礼的外表瞬间破碎,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我阿姐是延成侯府长小姐,怎能如歌舞乐伎一般献舞,赫南将军后人被如此羞辱,孟渝是疯了吗?”

姚仇扯扯他衣袖,将他拉回来,“殿下别急,这事也没那么严重。虽说献舞确实是不体面,但毕竟孟湘湘是个女子,女子献舞是常事,你不把她当乐伎,她就不是乐伎。”

“不行,我得找孟渝理论去。”

旁边的士人插话进来道:“世子爷,这事在下略有耳闻,不是孟小侯爷定的,是苑里那位定的。”

说的是夫人关氏。

另有士人八卦之心燃起,竖耳道:“这位兄台快说说看,关氏怎会让自己女儿受此羞辱?”

人声嘈杂,这些人虽自诩清流儒士,对侯门深宅的秘闻也都难抑好奇。

那士人便清清嗓道:“你眼见侯府高门大户,实则是外强中干,被咱们圣上盯上后,早不复从前风光了。延成侯家这破落门第本就不是什么香汤,孟长小姐婚事难做,关氏是在给她觅夫婿呢。”

说得龃龉肮脏,几个士人都忍不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有一人玩笑道:“本以为有个词叫待价而沽,在长小姐这里分明是待‘嫁’而沽。”

“也不能这么说,孟长小姐人长得秀丽,又端庄娴淑,聪慧灵秀,娶回家也是一件美事。”

那士人摇摇手指,“兄台,三年前孟家小姐入过兰台狱。”

人均静默下来。

入了兰台大狱,清不清白难讲。

这话不说出来,还算给孟湘湘留几分面子,偏有一人不识好歹,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呀,那里女子进去,清白不就……”

姚仇听不下去,刚想移开话题,却不想郑子潇腾得起身。

郑子潇本就个子高,站在那文弱之人跟前,武将与文人的身材差异立刻显出。他手里的折扇“唰”得一声展开,刮起阵小风,竟像刀那么凶狠。

郑子潇阴冷着脸,对他道:“身为士人学儒,莫要诋毁女子清誉。”

那人脸色微微发白,嘴比心硬,“你……你管得着吗……”

郑子潇本就不是爱口舌之争的人,那折扇若刀抵过的去,只把士人吓得后退。

姚仇道:“这是本将军钦点的校尉,在战场上立过战功的,你是哪个儒生,敢在此无礼。”

国难当头,战功比什么都大,那人只能抿起嘴。

姚仇继续道:“女子的清誉比天大,人家孟长小姐在延北兴学,造福的也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酸诗背得好,心里都忒脏。那兰台当年在本将军兄长手下,案子也是兄长亲审,可能辱了她吗?你莫不是揣测本将军的兄长品格低劣?”

“不敢不敢。”

话题算是在威逼下彻底被斩断,郑子潇却仍紧闭双唇,立在那人面前。

姚仇只好将他按回去,“郑校尉也别发火,说人家长小姐,与你什么关系。”

郑子潇也知自己无权问罪,怕污了女子清名,只好收扇坐回去。算是个小插曲,并没损毁宴席总体的热闹氛围。

半晌,丝竹声停,孟小侯爷举杯敬宾客。

孟渝对宾客道:“今日诸君赏光,令我府蓬荜生辉,孟渝招待不周,还请诸君担待。”

早有安排好的人,在席中接道:“怎会,今日一见侯府,才知忠烈门第何等气派。”

“孟渝有一姐姐,今年十八,擅舞,也想在此良辰好景为诸君助兴,还请诸君莫要嫌弃。”

箜篌音一转,在清脆婉转的乐调之中,孟湘湘一身绯红,小衣长裙,碎步入席。

这是第一次献舞,她心里全当夫人给她设下的第一场考试,考她三年累积的好名声,以及日夜勤勉练的舞蹈功底,能不能为自己搏一个美名。

因为是考试,心里自然也紧张。

孟湘湘数着乐音,紧张之余,又觉得脸上像粘了块泥,分外耻辱。

耻辱便耻辱吧,她既然扛了侯府三年,再为侯府丢下脸皮,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如今时局纷乱,估摸着也没人真有心思赏舞,当下酒菜就着吃了。

人有一种古怪的心理叫做聚光灯效应,当自己出糗时,会下意识觉得全世界都在注视自己,嘲讽自己,实则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并无心思反复嘲弄他人。

想至此,孟湘湘心里也安稳一些,按照每日练习的舞着,每一步都踏在心中的谋划里。她这三年的功夫不是白下,举手投足都是女子娇美的极致展现,加上孟湘湘本身样貌清丽,令宾客纷纷眼前一亮。

偏偏她甩袖时,看到席间的郑子潇。

不知为何,对方垂下眼,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桌案出神。

那一刻孟湘湘心里好似被解放,幸而对方没有仔细观赏她献舞,给她留了尊严。可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她不在意其余人眼中的惊艳,只想从他眼里看到。

他说过,自己甩甩袖子都好看,如今自己真的可以踏歌起舞,他却视而不见。

孟湘湘眼睛有些涩,强忍下去舞完,对宾客行了个规矩的女礼,退坐在孟渝身旁。

宾客还沉浸在放在的舞乐中,有点食不知味。

孟湘湘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郑子潇的神色,发觉他面色并不好看,精致的眼尾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戾气,恨不得拒人千里之外。

溢美之词也算是对孟湘湘的一种新型羞辱,献舞之后,她才觉自己当真失了尊严,再站在这些男子跟前,即便是姚仇,她也觉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

宾主皆欢,唯独她强颜欢笑。

怡王一直静坐在席上,突然开口道:“如此佳人作物,让本王想起一句‘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孟渝举杯敬道:“二王爷看得欢喜,本侯便安心了。”

“本王最好舞乐,如此佳人,自然欢喜,不过听闻长小姐曾随父前往花浊,是暂居世子住处,想必与世子、郑校尉也是旧相识吧。”

世子浅笑着说:“光霖与阿姐是熟识,一起玩闹过。”

“小殿下年纪小,或许未能识得舞乐之乐,不知郑校尉怎么看?”

孟湘湘在心里偷偷骂娘。

这怡王也忒嘴碎,以前相识,难道就要拉出来对自己点评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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