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谎言
陈玉能够明显感受到垫在他身后的手臂一僵：“哥, 你怎么会这么说？”
“唔……”陈玉有点心虚地找了个借口糊弄，“没有，就是关心你一下嘛……”
楚子瑜长长叹了一口气, 低头把脸颊贴在了他头顶，说话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轻微的动静：“没有女朋友, 哥要变给我吗？”
陈玉耳根子一热，当即不敢动了：“我去哪里给你变啊，我还没有呢。”他声音越说越小, 跟嘀咕似的。
头顶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 陈玉才听到楚子瑜重新开口：“哥想找女朋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概是看不见楚子瑜的脸的缘故，陈玉莫名觉得那语气听上去有点冷。
“我可没这么说！”他赶紧澄清，连语气都有点急。本来暗恋就够苦的了，要是再被误会, 楚子瑜真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怎么办！
就算他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又宅又自闭，但陈玉还是相信, 只要楚子瑜想帮忙, 一定能给他找一个。
暗恋的人给他介绍对象,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撑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转而环到了他腰上，楚子瑜跟抱着抱枕似的, 两只手一拢, 将他整个人都圈了起来。头顶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
“哥, 有个事我没跟你坦白。”
陈玉：“……什么？”
楚子瑜突然的动作让他心跳有点儿快，不能说是有点儿, 是飞快，他的心脏跳得又重又急，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
“我的取向，好像并不是女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玉呼吸到一半的动作都停止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有点儿闷闷的，仿佛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在里头。
虽然这个时代早就不歧视同性恋了，近些年同性婚姻法也彻底普及下来，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人不接受的。
陈玉所处的生活环境，对这方面还是相当宽容的，只是他也没和大人们聊过这方面的话题，不知道楚子瑜的父母是不是会介意自家儿子的取向。
难怪楚子瑜这么心情低落，是担心家里接受不了吗？
他拍了拍圈在腰间的手：“你和纪阿姨说过了吗？”
头顶的脑袋摇了摇，蹭得他有点儿痒。
陈玉只能将掌心轻轻覆在楚子瑜的手背上安抚道：“没事的，楚叔叔和纪阿姨都是开放的人，他们经常外出，思想肯定要更开明些，一定会理解你的。”
身边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又长长叹一口气：“那哥陪我去说好不好？”
陈玉：？？？？？
虽然，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样真的好像楚子瑜带着他跟家里面出柜，出柜对象还是他！
陈玉一想到那个场景，整个人就快烧起来了，连回话都差点忘记。
“不可以吗？哥是不是……”
“没有，可以的！”陈玉赶紧抢答，连身子都坐直了，像是生怕楚子瑜找其他人陪着和家里说这件事似的。
身侧的人突然浅笑了一声：“那哥是喜欢男性还是女性啊？”
楚子瑜的一记直球让陈玉的大脑彻底短路了，舌尖嘟嘟囔囔地在嘴巴里打了半天的转也没吐出来半个字。
不不不不是楚子瑜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啊！！！
陈玉内心的OS都快抖出高斯模糊了，连心里想的话都在结巴。
他在那儿天人交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脑袋重新找回舌头的掌控权，说道：“男、男的吧……”
其实陈玉也不确定自己喜欢的事男性还是女性，过去的这些年里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也从来没对谁有过所谓一见钟情的冲动，甚至和楚子瑜之外的亲密关系都很少。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还是楚子瑜。
实在是不能说自己固定喜欢哪个性别，可能就是单纯喜欢楚子瑜这个人。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连自己听着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楚子瑜浅浅一叹，听上去好像有点儿难过：“哥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我的。”
“没有，是真的！”陈玉是真急了，当即就转过身去澄清。
他可不能让楚子瑜误会他是异性恋，不然就真的要彻底被踢出可选范围了。
但他回过头时，却看见了楚子瑜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很明显是说这话故意逗他的。
不是，这家伙！
陈玉当即就反应过来，擡起手就往人脸上招呼过去，精准地捉住了楚子瑜的鼻子，狠狠捏了一下。
很好，是真的，没垫过。
“连你哥都打趣是吧！”
楚子瑜又笑：“真没有，就是有点好奇，哥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性的。”
陈玉当场就跟捏住了脖子的鸡似的，什么话都卡住了，也老实了。
他赶忙低下头，视线乱窜，思考要抓个什么背锅侠出来，有谁是楚子瑜知道但是不认识的。
有了！
陈玉支支吾吾道：“就、就复读的时候嘛……”
他在那儿吹牛撒谎，现编了个“初恋”出来，反正让楚子瑜相信他喜欢的是男的就行了，之后的事情，慢慢再说嘛！
但也因为他不太会撒谎，目光垂着不敢看楚子瑜，这才没看见面前的人突然冷下去的表情。
那张总是透着温润柔和气息的脸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感觉下一刻就能将人冻死。
“是吗？那哥有告白吗？”
“咳嗯。”陈玉清了清嗓子，在心头暗暗叫苦。果然，谎言是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填的。
他心虚地看向一旁，大概是全身心地想着怎么把自己撒的谎给圆回来了，根本没注意到那同样冰冷的语气。
“没、没有啊，高三嘛……会耽误人家学习的。”
很好，这个借口找得非常得棒！陈玉自信满满地想着，完全找不出半点差漏嘛！
“那高考结束之后呢？”
陈玉：“……”
楚子瑜这家伙，是一定要知道得这么详细吗！他是不是想笑话他暗恋的时候还不敢告白很懦弱啊！
陈玉当即开始装惨：“之后就没联系了，他大学也不在这边，距离很远……”
嗯嗯，就这么说，这样就死无对证了，楚子瑜难不成还会去查真的有这么个人不成？
而且说不联系了，地方很远，也不会被怂恿着去告白吧。
陈玉对于自己这次设计的谎言相当满意，简直天衣无缝！
“这样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子瑜每说一句话，陈玉都感觉会被戳穿，因此一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就开始心虚，更不敢擡头了。
他低垂着眼睫，看向一旁的阴影处，看上去倒像是在怀念什么。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真的让他那么喜欢？
“那哥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陈玉摇了摇头，做出一些自认为大概会比较忧伤的表情，浅浅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放下了吧。”
毕竟高考结束倒现在就几个月，直接说不喜欢了吧，感觉听上去有点假，太无情了。但要是说还喜欢……不行不行，这个也不可以，还是像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比较合适。
陈玉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终于把这个话题给彻底糊弄过去了。
“不说他了，反正也没可能。”他重新擡起视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底气更足一点，随着反将一军，“你呢，怎么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子的，因为有喜欢的男生了？”
陈玉原本以为自己说出话的时候能保持冷静，但当真正问出口的时候，心脏还是会有些痛，连说话的时候拉扯的面颊都在微微发麻。
他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楚子瑜却对着他笑了：“我可以说谎吗？”
陈玉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被丢进了冰湖里似的，浑身僵硬，甚至连指尖都要失去知觉了。
他从半圈着自己的人怀里站了起来，绷着一张脸，声音压抑：“不说就算了。”
陈玉转身就跳到了台阶下，跟逃似的，好像再慢一步，眼泪就会控制不住跑出来。
这算失恋吗？
算吧，他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甚至是个连他都不可以告诉的秘密，甚至为了那个人要和家里公开，甚至……甚至是想保护那个人，所以才找他帮忙。
他是什么牌子的冤种啊。
虽然他很清楚，这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好好的朋友不当，非要去喜欢人家，别人把他当作亲近信赖的人找他帮忙，他也只能忍着难过去祝福。
那还能怎么办呢。
那他要怎么办啊。
“哥！”楚子瑜跟着跳下来，拉住了他，“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瞒着你的。”
看吧。陈玉在心头想，楚子瑜已经彻底把你当亲哥哥了，所以才会在你面前毫无保留，到现在都以为你生气是因为自己的隐瞒。
“不是你的错。”陈玉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他别过头去不看楚子瑜，“我说了，你该有自己的空间，不用什么事都告诉我。”
“哥……”楚子瑜拉着他的手腕走进一步，却被陈玉一手抵住。
“我没生你气。”陈玉说。
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为什么要喜欢你。
他抵在人胸口的手被拽住拉了过去，他整个人也生硬地跌进了面前的怀里。
楚子瑜低着头，紧紧地拥抱着他，柔软的头发扫在麻木的耳廓上，有些钝痛。
“哥，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的，你别生我气。”楚子瑜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好像对待什么极其珍贵的宝物似的。
可陈玉还是有些难过，他听到楚子瑜说。
“我就是逗你的，我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也没法告诉你。”
陈玉抽了下鼻子，那淹没在胸口的情绪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楚子瑜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似的哄着：“我不该跟你开这样的玩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陈玉瘪着嘴，埋在人肩头点了点脑袋，他暂时有点儿说不出话，刚从那样难过的情绪中.出来，确实不太控制得住。
但回过神来之后，就是丢脸。
相当丢脸。
甚至庆幸还好楚子瑜是误会了，不然今天真的很难收场。
平静下来后，陈玉简直心有余悸，自己差点就暴露了，要是真的被楚子瑜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不会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情绪化了。”他冷静下来之后，也没忘记向楚子瑜道歉。
没有人会无底线地多次纵容他，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精神状态会磨损楚子瑜对他的耐心，他还不想被楚子瑜讨厌。
“我就是……嗯，有点不适应，还和小时候那样想管着你，应该给你留空间的。”陈玉只能顺着楚子瑜的想法去解释，这样才不至于把人惊动，也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没事的，没关系的。”楚子瑜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相比陈玉冷冰冰的指尖，那张脸显得格外温暖，“我愿意哥这么管着我的，一直管着我都行。”
陈玉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泪痕都还在脸上没干呢，听到这话嘴角都要忍不住翘起来了。
他担心什么呢，至少现在，在楚子瑜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即使是一另一个什么，但这样也够了。
他不能太贪心，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陈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收回手，他只要楚子瑜几句话就又要脸红心跳了。但楚子瑜捉着他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
“哥，你别去改变，一直这么管着我，好不好？”
陈玉喉头动了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好。”
他恨不得一辈子都在楚子瑜身边，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被送回宿舍的时候，陈玉还专门让楚子瑜给他看了看，眼睛是不是还红着。
多大的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着实有些丢脸。
“就说是冻的吧，他们不会问的。”楚子瑜一直握着他的手给他轻轻搓着指腹，原本冰冷的手指已经完全被搓得暖烘烘的了。
“你快点回去吧，等下学习完都很晚了，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吧？”
“是啊……”楚子瑜叹了口气，语气里都是疲惫，“今天还跑了一整天，好累的。”
陈玉一听就心疼：“那你还耽搁这么多时间在我身上。”
楚子瑜看着他笑：“跟哥在一起不算耽搁时间啊。嗯……算充电吧。”
“充什么电啊，快早点回去睡觉，周末去图书馆补学习时长，今天晚上早点睡。”陈玉又不舍地用手推了推面前的人。
他可算发现了，楚子瑜这家伙就是嘴甜，要不是他说话这么好听，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沦陷了的。
也不知道对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
楚子瑜被他退到了宿舍楼外，站在台阶r />
“那哥周末陪我一起？”
“陪你陪你，快回去了。”陈玉赶忙把人打发走，再多被楚子瑜注视一秒，他可能就要把自己烧熟了。
真是不争气。
好不容易把楚子瑜送走，陈玉还没走到宿舍门口呢，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恋爱脑这么严重的吗？
陈玉打开门，宿舍里热热闹闹的。
“玉崽，你可算回来了！”谢正则对着陈玉招了招手。
“怎么了？”陈玉走过去，发现他们正在看某个露营视频。
“趁着最近天气还不算太冷，咱们宿舍这周末一起去附近露营怎么样？把咱们家赘婿叫上。”
陈玉：“……”
五分钟前他还答应了楚子瑜说这周去图书馆学习，现在就计划突变大家一起放鸽子了吗？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之前有个朋友去这边露营过，算是山里，空气不错，还有一大片平整的场地可以扎营放帐篷，除了没水源以外环境挺好的，这是他们之前去玩的视频，你过来看。”
陈玉所担心的会被发现自己哭的眼睛通红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被谢正则一把薅了过去，平板就递到了手里。
漫山的金黄映入眼帘，屏幕里的人介绍着附近的环境，据说还有几天枫叶就红了，到时候还更漂亮一些。
“前两天我朋友他们去了第二趟，视频还没剪出来，但是据说比这还好看，怎么样？这周就去吧，再晚叶子就要开始凋了。”
陈玉被谢正则怂恿得狠狠心动。
山里没什么娱乐设备，不如把看书的地方从图书馆搬到山上？
“我……”陈玉张口，想了想，“我和楚子瑜商量一下？”
谢正则笑了一声：“私聊啊，也行。”
陈玉听出了谢正则口中的揶揄，有些脸热，感觉要是以后他和楚子瑜在一起了，这家伙一定是他们俩最大的CP粉头子，一天到晚都在怂恿的那种。
“不是……嗯，本来约了楚子瑜周末去图书馆的，就……”他解释道，但总觉得有点儿越描越黑。
“懂得懂得，去山上约会也是一样的嘛，不对，是学习，学习哈，到时候把书带上，反正深山里没信号，到时候看书也挺好的。”
陈玉：“……”
你不觉得你说得有点明目张胆了吗？
陈玉有些无语，但没反驳，低头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楚子瑜倒是回得很快：『你想去吗？』
陈玉很想点头，但是忍住了，回复道：『你有空吗？』
『有，所有人一起去的话，普通轿车装不下那么多东西，我明天去租辆越野把，到时候方便放帐篷和电瓶。』
陈玉：！！！
楚子瑜怎么这么有经验的！
『好，那我跟他们说。』
“怎么样？”谢正则询问。
“他说有空，明天去租辆越野到时候方便装帐篷和电瓶那些。”陈玉如实转述。
“真好啊！”谢正则拍拍陈玉的肩，“咱们也跟着自带亲属的享享福。”
陈玉还当谢正则说的“亲属”是指兄弟，根本不知道在外面所谓的“亲属”基本上都是指对象。
总之他点了点头：“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这个不用操心，露营的清单我朋友都发我了，能借的我去借，剩下的今天晚上网购下好单，明天就能到，其他需要准备的食物啥的周五下午去采购，周六早上出发，怎么样。”
“我没问题。”陈玉点头，“要带相机吗？”
“你想拍当然可以啊，重要事去放松玩乐的，庆祝期中考试结束！不要当有任务。”
“哦……”陈玉心想，去庆祝期中考试结束不是上周就已经做过了吗？还专门去苏州玩了一圈呢。
谢正则就是找个借口想出去玩儿吧。
不过陈玉还是很高兴的，上次出行的时候楚子瑜不在，这次可以和楚子瑜一起露营，待一整个周末！
想想就很开心。
他在一旁听着宿舍里的人策划着，谢正则甚至提议要带个秋千过去。
“不过山里最好还是别用明火，虽然那附近听空旷的，咱们到时候多买个太阳能电瓶带过去，用电炒锅做饭。”还是李珉心细，竟然还想到了这层。
其实私底下出去露营，很多人都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注意别让火星子沾到周围的树林，离开之前好好灭火，把生活垃圾带走就行了，毕竟有句宣传语说得好——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不过李珉在很多时候还是比较有公德心的，甚至会自我约束，所以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当然没问题，咱们312第一大厨神就算用电炒锅也能把食物的美味展现得淋漓尽致。”谢正则的彩虹屁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蹦出来。
李珉翻了个白眼。自从和谢正则一个宿舍开始，他的视力就改善了很多，大概是经常进行眼部运动造成的。
在商量完计划之后，他们才各自排队洗澡。
陈玉收拾完自己的事情躺上床，发现楚子瑜给他发来了消息。
是一张被子的照片，
陈玉心都快被萌化了，楚子瑜怎么这么听话啊，还跟他报告情况。
但是心中的甜蜜又不禁带上了一丝苦涩。
楚子瑜是真的把他当作最亲近的朋友了，才会一点儿架子都不在他面前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