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子瑜不属于他。

陈玉觉得有些累，趴在了桌子上，有点儿想哭。

他也不想变成这样，暗恋真的很辛苦，尤其是要面对那样的温柔，却只能将自己排除在界限外。

身侧传来板凳挪动的声音，李珉拉着椅子坐到了他旁边来。

“玉崽，你还好吗？”

李珉的关心让陈玉彻底憋不住了。

心底的委屈像是要全部涌出来一样，被泪水全部带了出来。

陈玉吸了吸鼻子，扯了张纸擦这脸，被李珉拍了拍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一些。

“要不你和我说说吧，我会给你保密的。”

对于李珉的话，陈玉从来不会怀疑。

他知道李珉是个怎样的人，包括谢正则，他的室友对他很好。他们知道他脸皮薄，以前即使看破，也从没有说穿。

只是今天在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大概是让谢正则误会了。

陈玉没有生谢正则的气，因为当时太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想要敷衍。但李珉给了他台阶下，还过来关心他。

陈玉真的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一群室友。

他想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李珉给他递了张纸。

“没事，缓缓再说。”

陈玉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缓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出个头绪，只能老老实实和李珉说，自己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

“嗯……都可以？”李珉想了想，可能是觉得直接问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太好，毕竟陈玉现在看上去挺难过的，于是打算从别的地方开始入手。

“你之前好像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嗯……”陈玉乖乖点头，“我妈妈和他妈妈读书期间就是同学，后面更是房子都买到了一起，就住同一栋楼两对面，从他出生开始，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了。”

李珉看上去有些意外，他单是知道两个人关系好，却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好。

“楚子瑜比你小吗？”

“小了不到两岁。”陈玉说，“我高中的时候……休学又复读了一年，正好就和他一届了。”

李珉：“……”

李珉沉默了一下：“那你今年二十了？”

“嗯。”陈玉点头。

突然被年龄冲击到了的李珉缓了缓，大概是没想到宿舍里看上去最乖、最需要照顾的那个，竟然是他们宿舍里年纪最长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

“那你复读没和楚子瑜一个班吗？”李珉试着从一些琐事上面和陈玉聊聊，看看能不能把陈玉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

“没有。”陈玉摇头，“楚子瑜他们班是尖子班，不收复读生，而且普通高三的读书氛围……不太适合我，所以我复学后是去的复读学校直接读的高三。”

复读学校的学生都是复读生，比起普通的高三学生更带了几分学习上的冲劲，他们不是没考上大学，而是想要去更好的地方，因此只会专心自己的学业，不会去在意周围的人和事，正好适合那段时间完全无法与人相处的陈玉。

“那你高中休学的时候，是因为生病了？”

陈玉点点头，但又不太好意思细说。李珉看出来了，没有过深地询问。

“不过，有一点我有些好奇。”李珉给陈玉递了杯水，“开学军训那会儿，楚子瑜没事就往咱们宿舍跑，又是打扫卫生又是采买东西的，当时我还觉得你们关系特别好，但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好像和他……有点生疏？”

这算是李珉疑惑了很久的一个点，之前因为不是太熟，就一直没询问，等后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关系好到睡一张床了，自然也就没再询问。

陈玉喝了半杯水，缓过来了一些，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两年前的事情说出来。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段回忆也像是一道刚刚愈合结痂的疤，虽然轻轻的触碰不会痛，但血痂掀开，

陈玉现在虽然不会再被那段时间的记忆伤害，因为他有这样一群室友，他已经不会再害怕面对那样的事情了。

但他依旧不愿去面对那段最痛苦的时光。

“之前……”陈玉想了个委婉的说法，“我……算是单方面吧，和楚子瑜闹了一些不愉快。”

其实对于当年的事情，陈玉对楚子瑜至今都是心怀愧疚的，但即使那样，楚子瑜也从来没和他疏离过，倒是他变成了胆小鬼。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有点回避楚子瑜，差不多两年都没和他接触过。”

那段时间陈玉病得最重的时候，有时会连和父母见面都会给自己造成压力。虽然大多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

陈玉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病，又觉得自己是在给父母添麻烦，一边恨自己为什么会发病，一边又觉得对不起父母，他不仅逃避外界的一切，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面对。

因此在家休学治疗的那一年，陈玉除了父母和医生，都没见过其他任何人。

后面他的状态控制住了，才去读了复读学校，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学校，陈玉也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子瑜，两个人整整两年都没见过面。

但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是能轻松就放下的呢。

陈玉花掉了全部的勇气，才报到了楚子瑜一个学校。在暑假时几乎每天都会到心理治疗室去报到，努力克服心理压力，把自己变成个“正常人”。

起码表面正常。

如果他再拖下去，就不能和楚子瑜一届了，到时候只会和楚子瑜更加遥远。

因此即使是军训结束，都开学好几天了，连休学手续都办到了一半，陈玉还是成功地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到学校来报到了。

只是那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楚子瑜相处了，也害怕楚子瑜因为两年前的事情讨厌他……所以一开始看上去才显得两个人有些一头热。

但楚子瑜像小时候那样，一喊他哥，他就投降了。

他本以为自己和楚子瑜会回到以前，谁能想到多年的亲情莫名其妙就变质了。

陈玉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楚子瑜。

他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隐去了大部分，和李珉说了说。

李珉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浅浅叹了口气。

“玉崽，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喜欢他这件事，或许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呢？”

李珉的话音刚落，谢正则就洗完澡出来了，正拿着浴巾在那一根一根给他的宝贝头发吸水擦干。

谢正则看到他们这架势，就走过来，坐到了两张床下书桌连接的栏杆上，眼睛里没有八卦，更多的是关心。

李珉看了看陈玉，见陈玉没反对，才继续问。

“其实我个人觉得，你可能对楚子瑜对你的感情稍稍有一点误解。或者你和我说说，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经过了前面的对话，陈玉现在已经冷静多了，虽然依旧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陆陆续续地把晚上的事情简单复述了遍。

但他也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这些话，除开心理活动没敢说，就连他抱了抱楚子瑜都说不出口，反正他们都已经看到了。

李珉虽然不是情场老手，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谁还不能当个理论上的感情大师了。

“玉崽啊，就我个人觉得，以楚子瑜的情商来说，是能把握好友情和爱情之间的度的。你也没见他对其他朋友有对你这么好吧？”

这点陈玉当然知道，但他和楚子瑜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其他人没法比的，肯定是会对他更好啊，他以前也是对楚子瑜最好最特别的。

见和陈玉说不通，李珉瞪了还在那一根根数头发的谢正则。

谢正则清了下嗓子：“玉崽，其实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你们俩确实因为感情更深，所以他更偏心你。但感情再好，楚子瑜也不可能分不清对朋友和对喜欢的人吧。”

在这方面，谢正则的经验似乎丰富很多：“对朋友和对爱人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大胆地对朋友开玩笑、吵架、发脾气，但这些都不会伤害你们之间的感情。而对喜欢的人，就会变得畏手畏脚，会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会担心自己吃醋让对方厌恶自己，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陈玉听到谢正则的分析，感觉自己之前那些小心思好像都被扒光了。

“所以啊，你可以对比一下，你以前和你现在对楚子瑜的态度，是不是从放肆变成克制了？”

陈玉：“……”

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那你再看看楚子瑜，他多么胆子大的一个人啊，人际关系处理得多圆滑，为什么偏偏对你格外的小心翼翼？那可不是像和朋友、亲人那样，仗着关系好就为所欲为，像不像是因为喜欢你，对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要深思熟虑会不会被你讨厌？”

陈玉被说得满脸通红。

谢正则的话通透是通透，但就是有点儿太直白了。

而且陈玉简直都快被谢正则给说服了。

见他红着脸陷入了回忆之中，谢正则也就点到为止，不过多地干涉：“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吧，这些事我们再怎么跟你说，也不如你自己去发现来得可信。”

陈玉点点头，稀里糊涂地被李珉塞进浴室洗漱了。

他一直都在思考回忆着最近和楚子瑜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好像真的像谢正则说的那样。

楚子瑜说的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总能进到他心坎儿里，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惊醒，就彻底迷失在了温柔乡里。

但陈玉还是有点儿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毕竟谢正则的说法也不能代表全部，万一楚子瑜真的就是因为情商够高才能事事都让他舒心呢？

陈玉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可能会失眠。一想起有关楚子瑜的事情，他就心如乱麻，连半点睡意都不见了。

他回忆着，又想起来在摩天轮上的事情。

楚子瑜说他总是在意许迁，视线也经常落在许迁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楚子瑜一直看着自己，又怎么知道他在看着谁呢？

陈玉的耳朵红起来。

他又想起来，楚子瑜说害怕他推开他，楚子瑜让他向着他时，那双眼睛里当时被他忽视了的某些情绪。

竹马打不过天降这句话一般可是用在爱情战争上面的！

大概是在摩天轮上的时候，陈玉先入为主地陷入了自证的思维里，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份感情划清界限，才没注意到，当时的楚子瑜，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的欲.念。

那时候的楚子瑜想看到他什么反应呢？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以及，为什么他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他时，楚子瑜不寻常的反应。

陈玉刚才没好意思开口和谢正则他们说，自己和楚子瑜说了自己最喜欢对方的那句话。

那时楚子瑜还追问他，是哪种喜欢。

……

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陈玉快要转出火的CPU好像终于正常工作一回了。

楚子瑜问他是哪种喜欢时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并不是质问，而是……

某种已经预想好答案的询问。

那时楚子瑜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的分明是满满的爱意，此前的那些话更像是某种委婉的告白，等他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就能表明彼此的心意。

他们之间的感情太深了，楚子瑜用这样委婉的告白，即使是被拒绝，两个人今后也还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但陈玉当时的回答是。

当然是把你当最宝贝的弟弟了。

陈玉：“……”

他是不是一不小心把楚子瑜给婉拒了。

………………

后面楚子瑜也不是在和他黏糊，纯粹是被拒绝之后太难过了。

一切因为当时的慌乱而忽视掉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答案。

楚子瑜好像，真的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