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了。
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
只见,一队队,身披金甲,手持长戟的禁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整个春秋楼,围得,水泄不通。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禁军,向两边分开。
一道,身穿龙袍的身影,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眶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近乎疯狂的,毁灭的火焰。
是离阳皇帝,赵惇。
他竟然,亲自来了!
所有官员,都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想要跪下行礼。
可他们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因为,他们看到了,皇帝的眼神。
那不是,君主,看待臣子的眼神。
那是,一个赌徒,在输光了所有筹码之后,看着对手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赵惇没有看那些,已经形同叛变的臣子。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个,从始至终,都安坐不动的,黑袍年轻人身上。
真实领域,同样,笼罩着他。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正在,撕扯着他的灵魂,要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但他,是皇帝!
他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属于帝王的意志,去对抗那股力量。
他一步一步,走到大堂中央,站在,徐无道的面前。
整个春秋楼,落针可闻。
“徐无道。”赵惇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又扭曲。
他想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想吼:你这是在,动摇国本!
他想威胁:你就不怕,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吗?!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最疯狂的想法。
“朕……真想,把你,还有徐骁,还有整个北凉,三十万铁骑,全都,挫骨扬灰!!”
这句,发自肺腑的,恶毒咆哮,让所有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子,失态了。
然而,徐无道,只是,抬了抬眼皮,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虎的皇帝,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然后,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谁也不敢问的问题。
“陛下。”
“当年,京城白衣案,我娘吴素,被围杀之时。”
“你,明明,有能力阻止。”
“为什么,袖手旁观?”
这个问题,像一柄,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赵惇的心脏。
赵惇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青筋,在他额头上,疯狂地跳动。
他想说,朕不知道!朕被蒙蔽了!
他想说,那是意外!是江湖仇杀!
他想说,朕事后,已经严惩了元凶!
他的嘴唇,在剧烈地哆嗦,他的灵魂,在疯狂地嘶吼,抵抗!
不!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但是,那股,名为“真实”的力量,是如此的,霸道,不讲道理。
它撕碎了,他所有的伪装,扯烂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最终,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怨毒的嘶吼,从他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因为朕怕!!”
“朕怕你们徐家!朕怕徐骁的赫赫战功!朕怕那三十万,只知徐骁,不知朕的北凉铁骑!”
“朕就是要她死!朕巴不得她死!”
“只有她死了,朕才有理由,削弱北凉!朕才有机会,把你徐家,连根拔起!!”
“朕,才是天下之主!!”
这番,发自灵魂深处的,最恶毒,最真实的独白,如同,九天之上的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徐凤年那张,一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眼中的血色,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
一股,比刚才赵孟通敌,还要,浓烈百倍的,冰冷的,实质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锵!”
他腰间的北凉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自动,出鞘半寸!
一直,默然不语的李淳罡,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那只,独臂的袖袍,无风自动。
他的手,按在了,那柄,名为“木马牛”的剑上。
春秋楼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死寂。
真正的,死寂。
皇帝的自白,还在,空中回荡。
而他,已经,亲手,为自己,敲响了,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