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灰袍修士摇摇头,眉头微蹙。在他的感知中,沈维衍身影已彻底被轮回之力吞没,血肉与神魂正被无形的规则碾磨同化,化作这阴阳轮转中的一粒微尘。唯有那朵悬浮的造化青莲仍散发着微弱的清光,连同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衣物,还固执地保持着原样,仿佛在无声地证明着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可惜了……”他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惋惜,“白白修到了零维境,到头来还是没能挣脱这轮回的枷锁。”
先前他苦口婆心劝说,告诫对方此界轮回的厉害,莫要轻易涉险,可对方终究是没能听进去。如今人已消散,再多的话语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消散在这阴阳交替的虚空之中。
而沈维衍静立在虚维界的边缘,看着外界那具“自己”在轮回之力中逐渐消散——血肉化作点点光屑,神魂被无形的漩涡撕扯、消融,最终彻底融入那片阴阳轮转的洪流。
这已是他第二次舍弃肉身。上一次,是在多维阴界踏入六道轮回时。
而这一次流荧一族的血脉本源随肉身一同崩解,化作护持他神魂不灭的最后微光,以这样的消散的方式完成了剥离。
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奇异的轻盈。仿佛卸下了背负许久的壳,他的意识在虚维界中愈发清晰,甚至能隐约触碰到轮回的脉络。
一个念头如星火般在沈维衍意识中亮起,驱散了轮回带来的混沌:
修士为何一定要执着于超脱轮回?
我们本就是这方轮回孕育的生命,阴与阳的流转、生灭的交替,本就流淌在血脉与神魂的深处。
轮回从不是束缚的枷锁,而是构成“我”之所以为“我”的重要根基——如同大地承载草木,流水滋养鱼虾,这循环往复的规则,早已是自身存在的一部分。
所谓超脱,或许从不是粗暴地剥离,更不是狂妄地毁坏。它应该是一种更深的联结,一种寄托于轮回之上的升华——就像草木扎根大地,却能向着天空生长,既不离其本源,又能触及新的维度。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虚维界的混沌气流中骤然泛起一圈柔和的光晕——那是一道全新的轮回之力,既带着这方阴阳轮回的本源印记,又清晰地烙印着沈维衍的神魂气息。
他瞬间明了:这力量源于此,却已真正属于自己。以如今的根基,仅凭这道新力便能挣脱轮回束缚,彻底离去。但他没有动,因为此刻他更清楚另一件事:自己永远是这方轮回孕育的生命,方才将那具承载了流荧血脉与零维修为的肉身神魂归还轮回,并非舍弃,而是一种回归与馈赠。
唯有让旧我消融于本源,新的力量才能破茧而生。
这道新生的轮回之力,才是真正超越轮回的关键。而那些执着于剥离、试图强行割裂与轮回联系的存在,终究只能停留在半步超脱的境地,永远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壁垒。
沈维衍的意识在虚维界中舒展,新生的轮回之力如呼吸般起伏,与下方的阴阳洪流遥相呼应,却再无被同化的迹象。
殊不知今日这番感悟,已在他神魂深处埋下了一枚无形的种子。
往后无论踏过多少界域、历经多少生灭,这枚种子都会随着他对“归宿”与“超越”的更深体悟而慢慢滋长——待到来日真正站在轮回尽头,那根系早已与这方天地的本源相连,枝叶却能探向更辽阔的未知,届时无需刻意剥离,自会生出一种既扎根于轮回、又凌驾于轮回之上的超脱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