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掌下去，褚赫“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即刻四分五裂似的疼。

他踉跄着，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眼前，忽地浮现出那女子的笑，温柔缱绻。褚赫用袖摆擦了唇角的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师兄，”蓝儿担忧地看着那背影，话到嘴边，换成了，“我陪你一起去！”她其实想问的，是值不值得……

一百二十二章 他有危险！

“不必，”褚赫答得干脆，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锦秀对明天的比赛充满好奇，便怎么也睡不好觉。这是老毛病了，一旦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她前一天晚上必保睡不好。

“姐姐……”

模模糊糊中，锦秀倏地睁开了眼睛，有人在唤她？她坐起身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迷糊过去了，还是真的听见有人在唤她。

“姐姐……救我……”

又是一声断断续续的呢喃，这次她听得真切，这声音……莫不是褚赫？

她掀开了寝床的帷幔，穿好靴子，匆匆出了寝居。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刚刚出了冥天学院的青铜门，就被百里墨一扇子拦住了去路。

“你怎么在这里？”锦秀狐疑地看向百里墨，神色间仍有些焦急的样子。

“太子妃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百里墨跟她混熟了，也不来繁文缛节那一套，悠哉地甩开了扇子，擡眼望了望天，“呃，今晚月色不错，属下是来赏月的。”

锦秀扫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知道百里墨这是故意拦她，也懒得废话，只冷冷道，“百里墨，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百里墨收了折扇，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淡淡道，“太子妃当知，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他瞧着锦秀清冷的眉眼，顿了一顿话口，又慢慢道，“殿下有殿下的难为之处，属下有属下的职责所在，至于怎么做，我想太子妃有自己的权衡之道！”

“你少跟我兜圈子！”锦秀上前了几步，“你让还是不让？”

“非死不让！”

“夜玄凌呢？”锦秀冷冷问道。

“殿下夜间闭关，嘱咐我务必要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全。”

“我好得很！”锦秀忽然厉吼出声，再也没了耗下去的耐心，“褚赫有危险，我现在必须要赶过去救他！”

百里墨神色冷静，躬身道，“太子妃与东沧皇相识不过半日，实在不必为其赴汤蹈火，”说着，百里墨忽然擡了眉眼，目光中颇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再者，东沧皇好得很，太子妃当安心回去休息，准备明日的赛事才是当务之急。”

“我要做什么事情，轮得到你来教吗？”锦秀暗暗攒了攒右手，目光冷厉，“百里墨，你僭越了！”

“是，属下知罪！”

“让开，”她再次警告，“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百里墨心下一横，知道拦不住人，也只好闭上眼睛，迎上她的招式。锦秀也真没打算留情，一掌狠劈，朝着对方袭去，却在掌落的瞬间，被人猛地攥住了手臂。

“你来得正好，”她瞪了一眼夜玄凌，百里墨见殿下来了，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就听见夜玄凌冷冷地道，“下去！”

百里墨登时抹着冷汗快速退下。

“这么晚了，想去哪儿？”夜玄凌随手一个拽带，将人带到了怀里，锦秀冷眼看着他，咬牙道，“你明知故问！”

夜玄凌看出了她眼中的势在必行，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他这人，很极端，并不如你所想。”他的担忧之意明显，锦秀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怎样和他解释。

只是道，“褚赫有危险，”锦秀接下来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夜玄凌的面色一下子就黑化了，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一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我告没告诉过你他的身份，他不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他是东沧皇，是个比狐貍还要奸诈狡猾的家伙，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极端变态自私……”

“小夜，”夜玄凌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声温柔的小夜给堵了回去，她擡手，拂开他垂落的几缕碎发。

所谓关心则乱，她不认为小夜对褚赫的评价出于理智可观，瞅着这架势，多半是掺了私心的。

夜玄凌捉住了她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复叹道，“即便他真的遇上了危险，身后也不知有多少高手等着去救，”他忽然逼近了锦秀，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他若不存了目的，怎的非要传音给你？嗯？”

锦秀将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踮起脚尖，想要……

“哎？你们看，”身后有几名历练的弟子归来，指着夜玄凌，“那个是不是云川师兄啊？”

“好像是啊！”几名女弟子时高时低的议论声皆一个字不落的传向这边，“师兄怀里好像抱着个人诶？”

“那人是谁啊？”

锦秀，“……”为嘛她有种夜半私会被人抓包的错觉。还未来得及反应，夜玄凌已经快速脱下了身上的衣袍将她罩住，拦腰打横一个公主抱，就将人塞进了不远处的马车里。

“哇~真的是云川师兄诶？”几个女弟子高兴的和他打招呼，他今日也不似以往冷淡的无视，而是颇为心情好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他笑笑，“自家小妹妹，没见过世面，你们不要为难她。”

“好的师兄！”一连串压抑着的兴奋声，惊得锦秀生生打了个激灵。

夜玄凌刚刚将她放进马车，身后的一连串女弟子就围了过来，很快被他拦住。她们围着他，“好久都没有看见师兄了，师兄这么晚出来，是因为妹妹受伤了？”

“不知道明天的比赛，师兄会不会来现场观战？”

“云川师兄的妹妹，也是咱们学院的弟子吗？”

在夜玄凌忙着答对“记者会”的提问时，锦秀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撩了马车后面的帘子，偷偷溜了出去。

“主人，”结界空间里，小四伸了伸懒腰，悄悄提醒锦秀道，“我觉得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您为什么还要去救那个褚赫呢？”

这话，锦秀也在扪心自问了无数次，她一向懒得管闲事，为什么轮到了褚赫这里，她就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好像冥冥之中，被人戳中了软肋，褚赫，就是那个触动她软肋心弦的人。

待所有人散去，夜玄凌负手遥望着茫茫黑夜，眸中情绪复杂。百里墨凑上来，摇着扇子给他煽风，“爷，盛夏炎炎，败败火！”

夜玄凌回头冷冷瞧他，百里墨僵了僵动作，停止了摇扇子。夜玄凌夺过他手里的扇子，猛地给自己煽乎着凉风。

一百二十三章 走火入魔

百里墨：“……”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凑上前去，顺着夜玄凌的目光望去，也叹了口气儿，“唉，太子妃她，到底还是去了。”

“让她去。”夜玄凌眸色忽明忽灭，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颇为复杂。“左右我也拦不住她。”她一贯如此，你越是横拦竖挡的事儿，她越是非要冲上前去，探个究竟。

“好奇害死猫。”百里墨随口发表了观点。被他们家主子冷冷回望了一眼，忙着改了口，“好奇害死我，害死我，哈哈。”

“……”

锦秀找到褚赫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桥头上。嘴角全是血，人也虚弱的奄奄一息，与傍晚之时，初见的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已经判若两人。

锦秀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好在并无生命危险。她从结界空间里取出几株药草，用手拧成汁，滴在他的口中。

这药草名为还魂，有让重伤病人迅速恢复意识的功效，还是当初兰珏赠与她的。

兰珏……

这名字，也牵着人心肠。

意念飘得久远，模糊了少年曾经的眉眼。陌上荒凉的小道，那背着她的削瘦肩膀，终是只停留于记忆中。

那年，她刚遇见云景，是在初夏。云家父母都是外派公职人员，柏叔领着她来到一片甸子里，指着不远处那个背着药篓的少年说，这便是东家公子，性子很好，你以后就跟着他吧。

柏叔见她总是被同族的几个孩子欺负，就把她领到了云景的面前。

一开始，她很拘束，和云景住在云家乡下的宅子里，大多时候都是闭口不言的。云景见她总也不说话，不知道打哪儿学会了一种魔术，打个响指的光景，就能让天空绽满银花，飞溅起来，再徐徐飘落，很漂亮。

云景带着她去野地里采药，一一告知她各种药的名字和用途，其实他都说了些什么，她当时根本没记住几条。

只记得那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睫毛会投在脸颊一道扇形的剪影。睫毛很长，将他眼底的情绪遮起来，都是她捕捉不到的小心思。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他又笑了，笑的温柔清浅，像田野里的鸢尾花，她也弯了唇角，笑问他，“三哥会不会生气？”

“嗯？”他擡了眉眼，不明所以。

“我从未看过三哥生气，”她摆弄着手里摘下的杂色野花，咕哝出声来，“想象不到你生气的样子。”

他笑了，点了点她的额，“整日胡思乱想什么呢。”

那时，她想，上帝给每个人都分了七情六欲，唯独厚爱了他，少分了他愠怒。因此，这人大概与生俱来，就不会生气。

掌心渐渐灼热起来，她擡起手来，就看到掌心忽然变成了一个淡蓝色的荧光屏，里面闪现着模糊的图像。

锦秀忽然想起了那日替她解开凤凰劫的圆盘，最后就是消失在掌心上的。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也便是这时，上面的图像渐渐清晰起来。

像镜子一样的，照在一处宫殿里。这宫殿，几日前，她去过，正是白离然的寝宫。

当初给她下了凤凰劫的人，如今又给她解了，解完，又将一个不知名的神器化在她的掌心中，“这算什么？监视？”锦秀讽刺的笑了起来。

看了看掌心灼热的光圈，刚想攥紧了拳头，里面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儿。那人一袭黑衣，匆匆进得殿中，掀开寝殿层层帷幔，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发丝散乱，脸色苍白，汗迹涔涔，口中不断呓语着什么。

“宫主。”云魄匆忙上前，将那人扶起，却见他的眼睛，倏地睁开，淡蓝色的瞳仁伴着火焰一般的摄魄光芒。他似在拼命压抑着这异样的情绪，样子看起来无比的痛苦……

白离然……锦秀嘴角的弧度，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她太了解白离然了，他素来衣冠整洁极重仪表，喜欢将所有负面的东西藏在内心深处，表面上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而这一回，他失态至此，原因怕是只有一个，他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走火入魔？

锦秀的心提了起来，走火入魔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白离然一向功夫极高，又性情寡淡，他不会去追求什么功高盖世而将自己逼到那个份儿上去。

怕不是他本就受了重伤，心脉受损，体内邪气滋生紊乱了经脉而导致……她不敢再往下联想，她紧紧攥住了拳，遮住了有关那人的一切信息。

可在这一刻，她的心是颤抖的，不可控制的在痉挛着。

“白离然，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鬼，从今往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小白，我这人脾气不好，蛮不讲理还自私霸道，你跟了我，以后爱恨生死，谁都没资格掺和！爱，我不会亏待了你，恨，也当由我一刀结果了你！”

“小白，你总是患得患失，从我决定牵着你的手，昭告世间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帝后的责任！”

小白……小白……无数的信息在顷刻间涌入她的脑海，让她头脑混乱的像要炸裂开来。

“我还没让你死啊！”她轻吼出声，这声音，压抑着，不甘着，纠结着，心似跌入了无底深渊，一直在不停的下坠，抓不到救赎。

“姐姐……”

微哑的一声呼唤，将锦秀混乱而又邈远的思绪唤回到现实中来，褚赫轻轻攥着她的衣摆，意识还是有些迷离。尽管她十分想告诉他，我不是你姐姐，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就任由他攥着衣摆。

“褚赫，”她蹲下身躯，一手托在他的脖子后，将他扶着坐起，一边为他擦拭唇角再次溢出的血液。

他开始重重地咳了起来，她踉跄着将他抱起，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回赶。却被身后不知何时来到的人拦住，那人拽住了她，将人从她怀里接过，沉声道，“我来！”

夜玄凌抱着褚赫快速走远，锦秀慢吞吞地走在后头，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在想些什么。尽管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承认，这心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她死死地攥着掌心，仿佛这样，就真能不去担心那个人。

或许那些凌乱的记忆，都是从前的泡影……她自己总结着，按捺住所有的不安，决定先去安顿好褚赫再说。

一百二十四章 他是你的嫡亲弟弟

待走远了些，褚赫方才掀起看似无比虚弱的眼神，却在眼中精光迸出的一瞬间，被夜玄凌寒凉的一记眼刀给警告地收敛了些。

“姐夫，”褚赫吊起了唇角，狐貍眼也跟着上扬，“还劳驾你亲自抱着我，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也怪我平日吃的太少，”他咬了咬牙，“老子真恨不得吃成八百斤的胖子，累死你这个家伙！”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