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打过来了

“别伤心了, 可能你的成绩刚好没够上学校的分数要求。早知道这样，就别报京市的大学了……”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但是我想回京市啊……”

“都怪我没用。要不这样, 咱们想想办法，看看还有没其他方法, 能够让我们去京市发展。”

男人说着, 最后咬咬牙：“不然，你就准备准备，去考明年的高考……”

“包田……”

女人正是大杂院刘家那个下乡几年的刘丹香。这会儿因为高考录取时间截止，而自己依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这件事情，正伤心不已。

刘丹香被自家男人的话感动了, 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得好好想想,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 距离刘丹香屋子不远的正屋里，一个老大妈听到那头的动静安静下来后，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老大爷把手里的旱烟杆子敲了敲, 又抽了两口这才说道：“早说了让你别搞那些歪门邪道。现在你看看吧！要是事情儿媳妇知道的话，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这不是想让老大转正吗？”

“那你也不能做那种事情。被人知道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老大妈撇撇嘴：“大不了就让她回娘家散散心。我这当婆婆的还是挺照顾她的……”

于是，还没到中午。刘丹香就听到了来自婆婆的安慰。

“丹香，你这考试没考过就算了。你要真伤心, 就带着你男人回娘家走走。顺便回来的时候, 把天天给接回家过年。”

哪有孙子留在娘家过年的, 说出去都要以为她儿子入赘到这知青媳妇家去了。

刘丹香习惯了婆婆对自己说话的语气, 也没有在意。相反, 对方居然这么体贴让自己回娘家。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惊讶过后, 肯定是答应的。

只有在娘家, 她才能歇息一下。

——

“ 1974年高考从 11月28日开始, 到 12月25日结束，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命题，录取新生23.8万人。”【 1】

白棠这会儿正看着报纸上写着的这一行文字，感慨万千。

这些脱颖而出的高考生，将会为这个国家带来巨大的改变。而在这些人中，就有她家男人的身影。这给白棠很大的鼓舞。她也得努力起来，争取当一个能让人感到鼓舞的角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届高考录取工作已经结束。如果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几乎可以确定是落榜了。

白棠没有听到刘家说刘丹香考上的消息。更加没看到有邮递员过来大院给苏玲玲送信。

这就意味着这两人落榜呢？

“想啥呢？”

何天成看着白棠抓着个报纸在发呆，好奇地看了过来。

冬至刚过，今年屯冬菜的日子晚了那么几天。正好碰上了周末，两人起了个大早。去排队把冬菜拉回家里来。白棠手里的报纸是在回来的路上顺手给买的。

“就是觉得唏嘘。”

何天成看到报纸上关于高考录取的标题，立刻明白了白棠的想法。

“这没啥的。今年考不上，不是还有明年吗？而且听说刘丹香的成绩很不错。说不准，就是志愿没填好。”

至于苏玲玲，夫妻两人一致不想讨论关于她的话题。

今年的冬菜白棠买的多，整整是去年的两倍。多的那一部分，她准备全部做成泡菜，再拿去自由市场售卖。

前段时间开始的卤肉售卖大获成功。而且刚好碰上了高考成绩公布、高考录取这样的大事。不少家里有考生成功考上大学的，都要买些肉来庆祝庆祝。

这带旺了白棠卤肉的销路。

单单是这几天，她赚的钱就比以往只做糕点时，要多上一倍不止。

而且，糕点做起来十分费时费力，还得掌控细节。

而卤味除了一开始的清洗跟切割工作外，其实耗费的功夫会少很多。收入却比糕点要高。这让白棠心动的同时，更加确定接下来的业务方向。

“开学是在明年二月底对吧！”

何天成点头：“通知书上说是二月底开学。到时候提前去报道。我再跟学校申请外宿。”

录取通知书上面有住宿要求。不过何天成打定主意要申请外宿。就他家里这样的情况，相信也不会很难。

夫妻两人正在商量着，忽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成子啊，大妈跟你问点事。”

来人正是刘丹香的亲妈，陈大妈。

“大妈，你说……”

何天成停止晾晒冬菜的动作，直接站起来。顺手推开已经长大的小棉花。

这头羊崽子已经是一头健壮的公羊。长大后的小棉花依然是一头妈宝羊。整天跟在亲妈羊咩咩的后头。有好吃的就凑过来叼到亲妈跟前。妥妥一头孝顺的好大羊。

这不，今天家里拉了这么多冬菜回来。小棉花就凑过来想叼一些到羊咩咩跟前。

陈大妈见何天成跟头羊都能这样耐心。就对自己接下来的请求有点信心了。

“是这样的，就是我家丹香这不是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吗？我刚收到她的电报，说是这两天就坐火车过来。我就想问问关于那个什么录取通知书的问题？有没有可能她被学校录取了，只是通知书给寄丢了？”

这倒是不是不可能。只是白棠觉得相比于寄丢录取通知书。还有一种可能更为可怕。

那就是顶替高考名额。

这事儿在之前那种推荐上大学模式下，基本不太可能出现。

因为能够被推荐上大学的，不是人品过于出众，就是家世显赫。这样的人得到的上大学机会，不是那么容易被顶替的。

但是现在这种考试录取优秀人才的方式，倒是有可能被人钻空子。

因为现在的户籍资料并没有照片。高考报名倒是有一寸照片。准考证也有一寸照片。但是都是黑白的，而且录取通知书上的姓名、性别、地址统统是手写的。

白棠就看过何天成的准考证。要弄个一模一样的并不难。

如果户籍地那头有内部人员配合篡改资料，要顶替一个人的名额上大学，十分容易。

何天成跟白棠对视了一眼，夫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这种风险告诉陈大妈。

“不会吧！真有人敢干这种事儿吗？这简直是毁人前途。”

“大妈，我们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还需要去当地的教育部门查证。”

何天成的话音刚落，白棠就接上：“或者，干脆去报考的大学招生办公室查询。”

这么一句话简直如同当头棒喝。

陈大妈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个我懂，我懂。我记得我家丹香报的学校。就是……”

陈大妈说着说着，一脸为难地看向何天成。

何天成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知道你刘大爷，那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物。你丹华弟弟又小，连学校的门都不知道往哪里开。我就像问问，成子能带大爷大妈一起去学校的招生办问问吗？”

何天成跟白棠对视了一眼，最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今天是周末，不知道学校那有没有人上班……”

一听何天成同意，陈大妈立刻激动：“没事，没事。你今天带我们老两口过去。要是人家没上班，我们也能认个路，知道些章程。明天我们两就能自己去问了。”

见陈大妈啥都想好了，何天成去水龙头那洗了个手。拿起白棠递过来的外套穿上：“我先跟大妈跑一趟。这菜等我回来再继续……”

“去吧！”

白棠并没有阻止何天成的动作。假如这里头真的有问题。何天成今天的动作就是帮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未来。她当然是赞同的。

送走了何天成后，白棠索性把在二院玩耍的团子圆子叫了回来。

“妈妈今年买的冬菜很多。爸爸有事出去了。你们俩得给妈妈帮忙了。”

团子、圆子都是乖巧的孩子。听到给妈妈帮忙，立刻激动地上去。兄妹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白菜，就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摆好。

新鲜的冬菜需要经过简单的晾晒之后才能入地窖。

白棠准备今天把家里的菜都整理好。之后一半送地窖，一半则是用来做泡菜。

——

另一头，何天成带着陈大妈、刘大爷很快就到了刘丹香报考的学校，京市师范大学。

问过门卫，知道招生办有人值班后。三人满不停蹄地赶过去。

“所有录取通知书早都发出去了。怎么你们还有人没收到？”

何天成见到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后，就把刘丹香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对方听完后也觉得很疑惑。

“能帮忙查一下录取名单有没有刘丹香这个名字？”

那位工作人员知道高考重启的重大意义，脸色严肃地点头。

在三人等待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对方终于翻到了刘丹香下乡所在那个省份的录取名单。

“安省今年一共录取了23位考生。其中有一位叫刘丹香的女同志。地址是……”

听到对方念出刘丹香的名字，陈大妈当场就哭了出来。

“谢天谢地！丹香被录取了。”

“同志能再发一份录取通知书吗？”何天成指出最关键的一点。

对方就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重发录取通知书这样重大的事情，没有办法做决定。让刘家人留下联系方式，等周一领导上班后，再汇报情况做出决定。

何天成趁机给工作人员塞了包烟，顺口感叹：“我这邻居家的妹妹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她当年就是咱京市的人。就是响应国家号召这才下乡的。现在有机会回来，我这当哥的，可不就是有点着急……”

“着急是对的。这几天可有不少人来问录取情况。不过都是咱京市的。你们还是第一个发了录取通知书，却没有收到的。”

三人对工作人员千恩万谢，说好明天再来问情况，就先离开了。

一出学校，陈大妈就着急想要前往邮局。不过，马上被何天成给拉住了。

“大妈，这丹香说不定都上火车了。你这电报发给她也没用。不如等她回来后再给她个惊喜……”

“对对对……”

何天成口中这样劝着，但心中却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希望不是自己的思想过于阴暗吧！

——

刘丹香来得很快。

赶在33年的最后一天，回到了大院。

这一天正好是周六，还有一天就是放假的日子。

大院的女人们最近忙着拆洗棉衣。或者干脆做一套新棉衣棉裤。

刘丹香到门口的时候，白棠正好在二院，跟几个小媳妇坐在一起，拆着团子、圆子的旧棉袄。

游婷美当然也在其中。她是第一个发现院门口进来的刘丹香夫妻。立刻高兴地朝他们招手：“哎，大学生回来喽！”

陈大妈在确定女儿被录取之后，就先一步把消息透露个大院的邻居了。至于录取通知书补发，需要刘丹香个人提供资料并且到场才能补办。

不知情的刘丹香听见大院的邻居这样喊自己，脸立刻涨红了起来。

还是白棠知道内情，笑着打招呼：“丹香你可回来了。陈大妈这两天都往外头跑了几趟。买了不少好吃的，说等你回来吃呢！”

刘丹香感激看了白棠一眼。跟院子的邻居打了招呼，就拉着男人先回自家。

游婷美多多少少听说了这事儿。就凑到白棠的耳边问道：“你说她的录取通知书真的是丢了吗？”

白棠摇头，十有八九就是被人顶替的。

当刘丹香知道自己真考上大学的时候，惊喜的叫声就是在家里，白棠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白棠跟何天成带着孩子，正在家里吃着午饭。

忽然就听到了刘丹香惊喜的叫声，估摸着陈大妈已经把事情告诉对方了。

“成子，你说如果丹香的录取通知书真的被人给截走了。等到二月底报道的时候，两个刘丹香一起出现在学校。这会有多惊悚啊！”

何天成想到自己给陈大妈的提议，也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陈大妈正拉着女儿，说着怎么补回录取通知书的问题。

“这次你过来就别回去了。我问了，你可以先去学校报道，之后再弄户口的事情。再不济，就让你爸请假，给你回乡下办……”

接着，陈大妈压住女儿想要说出口的反驳。把大概的安排说了出来。

“不可能吧！”

听完后，刘丹香第一反应是人不可能这么坏。但想到婆家的情况，又默默闭上嘴巴。

“反正你都过来了，绝对不能再回去。离过年也就还有一个月。等过完年，学校开始接受报名，你就赶紧去把名儿给报上了。户口粮食关系这些，让你爸去弄。至于女婿，也留在城里别回去先。”

“妈……”

“别说了，这是妈决定的。就两个月的粮食，你爸妈还是供得起的。”

陈大妈可不会忘记何天成给她描述的可能性。

如果那亲家是好的，她留着自己孩子在城里过年，也不会多嘴。如果亲家真的做出偷偷截留女儿录取通知书，甚至是拿去卖的行为。那么，等到学校报名的时候。那才是对方阴谋败露的时刻。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把那头的威胁给打下。

如果现在就让女儿回去，到时候能不能出来就是个问题了。

何天成的建议没有错。

这会儿远在安省的老贺家，正是一片欢乐的时候。

老贺家三代贫农，到了贺老头这一代。赶上新社会的好政策，当上了生产队的支书。家里一共生了三个儿子。算是十里八乡条件比较好的人家。老大就是被贺老头花了不少心思送进公社当了个临时工的。

“我还想着等老三跟老三家的回来，就把他们关在家里一段时间。等你那主任的女儿顺利上学之后。再让他们出来的。”

“妈，这你就放心。录取通知书到了咱公社主任手上，就没有放开的理由。人家管着知青的回城手续办理。肯定会卡着不让老三媳妇回去的。”

贺老大说着这些话，心中一阵得意。

就因为他聪明。在知道老三家那个知青媳妇要高考，就想到了这么一招。当时还只是想想而已。哪成想那个知青弟媳妇还有两把刷子。还真让她考上大学了。嘿嘿，他手脚快，赶在过年前把录取通知书送过去。这不，他这就转正了。

“哼，他们现在还留在京市不回来。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贺家老太对于小儿子就这样留在岳家过年，十分不满。这个事儿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怕是要笑他们的儿子当了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