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都在大院的目光下进行，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这些老邻居都跑去买鱼了。没离开的都是老人或者孩子。但当他们从自由市场回来后，就听说出事了。

胡同拐角处那把孤零零丢在角落的菜刀，那满地的鲜血。当时他们回来看到这个情景，吓得以为有人拿刀砍人了。

之后听一些躲在家里的老人一说。这才知道是梁家的大有小子出事了。

而出事是因为被那个叫宋莉的新媳妇，用碎砖块砸破了脑袋。

听说当时脑袋那血流得就跟水龙头放水一模一样。

现在好了，宋莉终于被警察抓走。他们这些老邻居看到后，就没有一个不拍手叫好的。

当然，叫好之余，又有点同情宋母了。

这个女同志刚来大院的时候，还是个体体面面的文化人。但现在看看，短短几天的功夫。人看着憔悴了不少。衣服头发都没时间打理，显得相当得落魄。

哎，所以说家里的孩子还是得教好。

没教好，那就不止害了自家，还会祸害外头不相干的人。

大院的人想到这里，又不同情宋母了。

宋莉是她的女儿，现在不干人事。说明宋母这个当妈的没教好。

要同情，他们还是同情老牛家吧！好不容易家里儿子结婚了，居然娶了这么个害人精回来。

当下，徐大妈就拉着练大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我怀疑咱大院的风水真有问题。要不要去找大师看看。咋娶进来的小媳妇没几个好的。”

练大妈以前反驳过徐大妈这样的话。但现在瞅瞅这宋莉的行为，又觉得练大妈的话有道理。

不少站在那看热闹的大妈，听到这里的动静都凑过来。开始讨论起到底那一路神仙最灵验。

现在不管上头不管他们找神仙了。这样的活动又开始活跃起来。

被众人遗忘的宋母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大杂院。觉得自己就像个可笑的外人。

——

白棠跟何天成回来的很早。

在确定梁大有没有生命危险，加上游婷美负责照顾对方。白棠夫妻两人就先告辞了。当然，说好晚点让老梁家的人去医院送饭。同时，他们还得跟梁家人说说事情的经过。

“不知道警察那边有没有把宋莉给抓住。”

“都好几个小时了，案件又不复杂。肯定把人给逮着了。”

何天成对于安警察还是很有信息的。这事儿在胡同路发生，总不可能真没人瞧见。而且宋莉是动手的那一方，铁定要给梁家赔偿的。

只不过宋莉的结局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这年头，事发双方如果乐意私下解决。派出所一般不会干涉。这就跟村里闹矛盾时，都在内部解决一个道理。

谁也不想惹上官司。

两人边聊边走到了胡同路，开始被胡同的邻居拉着问问题了。

白棠应付着这些邻居的问话，而何天成已经被个老大妈叫过去。然后，拎回了自家的菜刀。

“你个小年轻就是不懂事。这菜刀是多精贵的东西。咋丢路上就跑了。”

何天成看老大妈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猜测道：“大妈，你看到事情的经过？”

老大妈神神秘秘点头：“看到了，我跟警察说了。还有，好几个老姐妹看到了。我们这老胳膊老腿，那时候不敢出来怕耽误事儿。”

眼前的大妈何天成知道，已经八十多了。老人家说的老姐妹，也都是胡同的长寿老人。

“大妈，谢谢了。你们是得多注意点。可别为了那些不懂事的人，闹出其他事儿来。”

白棠这头也跟邻居说清楚梁大有现在的情况。

夫妻两人脱身后，又去了趟梁家。跟刚回来的梁大厨梁大爷说了事情的经过。大爷听完眉毛一竖，看那样子是对宋莉的意见很大了。

等他们真正走进大院的时候，才听说宋莉被带走的消息。

“太好了！这搅屎棍没了可真好。”

白棠乐得不行，跟何天成一起收拾了一下家里那条杀了一半，然后被盐腌了的鱼。之后继续下午要做的酸菜鱼。

这个时候，白棠就庆幸家里两娃今天都在婆婆家。说好明天下课后，他们夫妻直接去学校接回来的。

等酸菜鱼那酸酸辣辣的味道出来后，夫妻两人刚准备下筷子，就听到有人敲响屏门。

何天成从门上那个小窗口发现外头的人是宋母。连门都懒得开，直接走回院子的石桌上，夫妻两人开始吃起来。

今晚的菜就是一大盆酸菜鱼，主食就是一碟子过了热水煮熟的面。面汤直接用酸菜鱼的汤汁加上去。

酸辣中夹杂着麦香味，可口又开胃。

大夏天的，吃了这么一大锅酸菜鱼后，夫妻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而门外一直等不到开门的宋母，也只能遗憾地回到后院那个阴暗的扒拉屋子里。

夜晚到来后，宋母躺在硬木板床上，完全睡不着。

她想不通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同时觉得自己相当委屈。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她开始正视起游婷美这个姑娘了。

下午她去敲前院的门，除了想问问那个被敲破脑袋的小年轻，伤势到底怎样。同时，也想跟白棠打听游婷美的事儿。

之前这座大杂院的人说过，这游婷美是南市那边的人。

二十多年前，他们夫妻就在南市。孩子也是在南市出生的。但出生后不久一次生病，送去了当时她单位附近的一所医院。

结果就在住院期间，出现了一起丢失几个孩子的恶性事件。

幸好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丢掉的孩子都被找了回来。当时因为丢的都是襁褓中的孩子。大家是按照襁褓来区分孩子的。

宋母记得当时自己领回来孩子后，还仔细检查过了。那个时候宋母没觉得有什么。孩子平安归来，她就放心。之后因为工作调动，一家人搬去了大东北。

现在细细想来，当时孩子失而复得时，她又仔细看过孩子的五官吗？

宋母记不清了。而且月份小的婴儿，其实看起来都大差不差的。

会不会，当时领回来一个错的孩子？

宋母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个想法。随即，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是被领错孩子这个事情吓了一大跳的。而是被这个念头背后，自己那个厌烦的心思而感觉到害怕。

她好像，对女儿宋莉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这种情绪放到当下，好像特别罪恶。宋母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把游婷美可能是自己亲生女儿这件事情拿出来思考，有种自私的罪恶感。

——

关于宋母百转千回的思绪，没有人知道。

反正第二天太阳升起，白棠送走何天成后。就拎着自己做的糕点，去医院探病了。

游婷美昨晚在医院陪床没有回家。见到白棠过来十分高兴。

“我还说待会儿人去吃早饭了。没想到你那么贴心，还给我送了糕点过来。”

白棠笑着看了看床上坐着的梁大有。今天看着好像比昨天精神好了不少。

梁大有一副我没事的样儿，摆摆手：“不用担心。跟成子说我没事儿。可能今天晚点确定没问题就能出院回家了。”

白棠一听，当然很是高兴。

她没在病房呆太久，大院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探病。白棠就先离开了。

不过，走出医院的大门，就又碰上了宋母。

白棠不太想跟她聊天，但显然宋母是有备而来的。

昨晚一晚上思来想去过后，宋母还是觉得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当白棠听到宋母是来打听游婷美娘家的事情时，好笑地问道：“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昨天那个大妈说的话，是真的？”

虽然白棠觉得游婷美的面部轮廓跟宋母长得像有点巧合。但世界那么大，长得像的人到处都有。

不过，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我知道游婷美是南市人。二十多年前，我也在南市。我的孩子曾经在南市的一家医院被拐。后来很快就找回来了。”

宋母知道白棠不会理会自己。于是说话的语速相当快。生怕白棠下一步就跑远了一般。

“我知道你跟游同志是朋友。你肯定听说过她的事儿。我就想弄清楚，游同志小时候有没有在医院丢过。”

昨晚宋母把孩子从小到大的历程都过滤了一遍。确定只有在医院那一次被偷，是唯一一次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孩子一直到长大可以辨认清楚模样为止。她都没有让孩子离开视线半步。就是睡觉也是这样。

丢过孩子的母亲，总是对孩子多了一份强烈的关注。

白棠听完宋母的话，很想回答一句：没丢过。

但显然，这样的巧合让她不能代替游婷美做主。她必须要让游婷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

“你在这里等我，我要跟婷美确认一下……”

这是宋母来到京市后，第一次得到白棠的回应。她拼命点头：“行行行，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白棠加快脚步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几个大妈拉着游婷美，正在教她怎么照顾病人。而游婷美的婆婆，正在给梁大有端过去一碗汤。

众人见白棠回来，有点好奇。

白棠顾不上她们的反应，直接朝游婷美招收。

游婷美早不习惯大妈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太热情了。见到白棠叫她，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不那么美妙的消息。

“不可能吧！”

昨天那个路人大妈说的话，游婷美当然也听到了。她小时后还经常觉得自己跟家里父母长得不像。因为下巴有一条微微凹陷的美人沟。还被巷子里的小孩笑话了很长时间。

当然，这种觉得自己跟父母长得不像的委屈，再长大后知道自己只是个收养来的孩子时。变得无关轻重了。

她是有想过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想到自己是被收养的。听说还是从一个陌生人手里收养的。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肯定是不待见自己的。不然，自己那么小的时候，不会落到陌生人手中。

特别是在嫁给梁大有后，游婷美对于亲生父母的渴望约等于零。

现在冷不丁冒出一个人，说怀疑自己是她的孩子。这样的事儿，真是比电影演得还要假。

但这种感觉过后，游婷美茫然起来。

“你说，我要不要跟她聊聊？”

白棠见状，建议道：“你可以跟大有商量一下。”

最终，游婷美决定跟梁大有商量一下。至于病房里的大妈们，有一个算一个，被白棠请了出来。

这是白棠现阶段可以给游婷美提供的帮助。

很快，病房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门外还没离开的大妈们，以为这是小夫妻说啥私密话。一个个挤眉弄眼，笑出一副“你懂的”模样。

这个商量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很快游婷美就眼眶红红地从病房走出来。对着白棠点点头。

白棠会意，拉着游婷美就朝医院大门走去。这让大妈们更加疑惑到底是啥事儿呢！

医院的大门外，宋母见到游婷美走过来。视线牢牢地黏在游婷美的脸蛋上。

白棠直接说道：“你现在可以把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再说一遍了。”

白棠的话打断了宋母的动作。只见她眼睛闭了闭。再次睁开后，整个人就镇定了许多。

于是，白棠再一次听到了同样的话语。而游婷美听完后，脸上也出现了些微震惊的神色。

之后，游婷美说道：“听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在南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婴幼儿病房里面丢过。”

“对对对，就是这个医院，就是这个病房。”

宋母听完后相当激动。这些信息完全对上了。

“是又怎样？说不定只是个巧合。”游婷美相当直接地给宋母的热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宋母却不介意：“这个事儿确定的话，剩下的事情，我去问问医院那些老朋友。听说现在有个什么办法，可以查出到底是不是亲母女。”

宋母说着，见游婷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于是，又加了一句：“你不好奇结果吗？如果你真的不是你父母亲生的话，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好吗？”

看着宋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游婷美忽然露出一道带着点残忍的笑容。

“可惜哟！我本来就不是我养父母亲生的。我就是个收养来的孩子……”

宋母被这话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然，即使游婷美不是她父母亲生的。但也不妨碍对方曾经在医院的遭遇。只是，这孩子的身世还真让人心疼。

宋母边朝邮局走边想：如果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外人的家里被当成养女来抚养的话。自己又该是如何的态度？

于此同时，被关在派出所暂时拘留的宋莉，一直在小小的牢房里来回转圈。

边转边暗自嘀咕这亲妈咋那么不靠谱。她都在派出所呆了一个晚上。怎么还不想办法来救自己。

不就是把人脑袋给砸破了吗？人又没死。大不了多赔些医药费完事。现在抻着她这里，不就是想多讹点钱吗？

这样想着，宋莉又在原地大骂了好几句。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好日子即将到头了，只一味顾着发泄不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