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祁儿,虽然你年纪尚浅,但你学识丝毫不输你的哥哥。你可肖想过成为太子一事?”
初初听得,林祁当即感受到皇上的看重,惊喜得恨不得绕着宫殿跑上三圈。
随后,皇上就交给了他缉拿池霖一任。
不得不承认,当年,他便是被“你可肖想过成为太子一事”所蛊惑。
他自然晓得池霖一事疑点重重,可彼时,皇上说什么,他都是一心相信的。
他也的确按照皇上所说的去做了,那之后,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没错,是噩梦。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清,那并非一场美梦,而是噩梦。
如今再听得这相似问题,他学会了淡然处之,“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兹事体大,当多加考量,现下,儿臣并无想法。”
走出御书房时,他心如止水,平静得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在漫长的甬道中,漫无目的,只是向前。
就这么走着,走出了宫门。
待他有所意识时,已经站在了迎星坊的门口。
迎星坊已好几日都没演幕戏,生意淡去不少,正在用膳的人不多,整个酒楼都略显空荡。
“我来找你们二掌柜的。”林祁同迎上来招呼他的小厮说道。
小厮领着他上了三楼,通传后,就先离去了。
偌大的雅间内,只有林祁与奚音,二人坐在圆桌对面。
林祁未开口时,奚音就也不开口,室内弥漫着一股尴尬氛围。
“小侯爷不在?”到底还是林祁主动发问。他还好心地替奚音斟了茶。
戒备地瞧着他,奚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她之所以还愿意听听林祁要说什么,完全是因,那日,她瞧见了,制造混乱的是林瑜,不是林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祁也是这场事变的受害者。
至少,据她得知,现如今,在整个京都,“四皇子”的名声已经臭了。
众人皆知,四皇子暴虐无常。
“就我们俩……”林祁想说什么,只说了一半,忽然顿住。
他没了往日里张扬恣意的精气神,仿佛一夜之间从璞玉变成了石头,丧失了原本的光泽。
奚音打量着他,又“嗯”了一声。
林祁半低着脑袋,恹恹的。
若还是相恋时,奚音定当会感到怜惜,她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可如今,他已不是值得她怜惜的人了。
“我……”林祁欲言又止。
奚音耐不住,蹙眉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从前,林祁遇到不爽快的事,都会同池青分享。
“父皇今日夸奖了五弟,却是没夸我。”
“今日又被二哥骂了!”
……
诸如此类。
在林祁看来,池青虽说年纪不大,却很有想法,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既会温柔地宽慰他,也会为他出主意。
既能在事上帮助他,也能令他安心。
可惜,彼时,他以为她不过是一般人,现下才知晓,这仅是池青。
“没什么。”林祁垂眼。
奚音审视着他,好一会,她施施然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当年,你可是受了你父皇的指使?”
林祁没答话。
沉默,便说明了一切。
瞧着林祁这突如其来的示弱,奚音颇有些无奈。
在她眼里,他们早就不是能够倾诉衷肠的关系,深以为林祁这般来找她,并不应该。
她再道:“你既然早就做出了选择,又为何摇摆不定?”
林祁依旧没答话。
这些事,他不想面对。
说了这么多,对方都无甚反应,奚音没再开口,只是捏起杯盏,送了口水。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枯坐了好一会,林祁才灰溜溜地走了。
站在窗边,奚音目送林祁的马车远去,尔后怔了许久。
她的身影映在窗户透过的光里,很是单薄。
——
“报——”
如常的一日,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从云水传来京都。
紫宸殿。
来报的卫兵单膝跪地,拱手向皇上禀告:“……汴金此番攻城来势汹汹,云水将士不敌,请求粮草、兵士支援!”
殿中哗然。
汴金向永宁开战了。
一直以来,汴金与永宁的关系十分微妙,两国毗邻,在过去的若干年间都是互通友好。
一切的转折还在四年前。
皇上再起征途之野心,想要趁汴金东侧受敌时,趁机以位置优势,从西侧向汴金发起攻击,令其腹背受敌,尔后与他国将汴金瓜分,以充永宁疆土。
当时,身为大将军的池霖极力反对。
池霖甚至当堂放出狠话:“倘若皇上定要臣帅兵攻打汴金,那臣宁可不做这个大将军!”
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被构陷与汴金尖细往来,再后来,池家覆灭。
池霖死后,皇上仍旧派了兵去攻打汴金,只是敌方顽强,打了,却没得任何结果,徒劳无功,白费人力物力。
那次之后,皇上再未提起过大一统的目标。
听完卫兵来报,皇上愁眉紧锁。
如今的朝野之中,能用的武将太少。
要么尚且不成气候,要么不愿挺身而出。
目光扫过
皇上默然叹息。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时,一人站了出来。
“老臣愿请缨出战!”
正是戚平安的父亲,戚鸣。
他虽已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面上丝毫不怵。
池霖在时,他们不分伯仲,池霖没了,他就是永宁第一将军。
只是,戚鸣老矣,是否能够担得起这个重担,还是一个未知数。
深深望了眼戚鸣,皇上的手擡起许久,才记得应一声:“好。”
以往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到了这把年纪,还要为他出生入死,他也有一些愧疚。
这不是他曾许诺给他们的生活。
此番支援十分紧急,留给戚鸣寒暄、道别的时间不多,下午,他便需携三千名精兵出发。
前方,云水的卫兵们还在等他。
回到家中,戚鸣一面让夫人帮他收拾行囊,一面派人去把戚平安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