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恒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张大地图前,负手而立,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专注凝练的气势。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一个月不见,恩施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但那双眼睛满是亢奋。
没有寒暄,直接指着地上的地图,开门见山,:“思齐,你来了。”
随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已则踱步到书案后坐下,双手按在那一叠厚厚的草稿上:“经过这近一个月的反复推演、核算、争吵,大致的方略框架,以及初步的预算、工期估算,总算是有了个雏形。比你那二十多页的节略,可是厚了数十倍不止啊。”
语气中带着一种完成阶段性重任后的如释重负,但随即眉头又紧紧锁起:“然而,纸上谈兵终觉浅。这其中的许多关键细节,尤其是你提出的南旺分水枢纽,戴村坝的选址与规制,水柜的具体位置与容量,乃至沿途闸坝的改造…光靠现有的图册和地方上报的水文记录,远远不够,风险太大!
必须派遣得力且懂行的人,亲赴实地,详细勘察、测量,与当地官民沟通,获取第一手资料,方能最终定案,确保工程可行。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后果不堪设想!”
直接抛出了问题:“老夫欲组建一支精干的勘察队伍,前往山东、南直隶等地实地考察。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着手,方为稳妥?有何建议?”
这个问题正在秦思齐的预料之中。没有立刻回答关于勘察队伍的具体构成或路线问题,而是沉吟片刻,仔细斟酌的反问道:“恩师,学生有一事不明,想先请教恩师。”
“哦?何事?但说无妨。”李立恒有些意外。
秦思齐缓缓问道:“马上便是天宝三十年,陛下七十大寿。此乃普天同庆之盛典。不知…恩师您准备的贺寿礼物,可曾备妥?或是…已有眉目?”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突兀,与方才严肃的工程议题风马牛不相及。李立恒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觉得秦思齐在此时问这等琐事,有些不着调。
按下性子,沉声道:“思齐,此刻正在商议关乎国计民生的运河大计,你怎的忽然问起寿礼这等事?陛下的万寿节,礼部自有规制,各部院依例进呈贺表贡品便是。老夫届时自然也会备上一份循例的礼物,何须此时特意准备?”
秦思齐面对恩师略带责备的目光,并未退缩,反而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深意:“恩师明鉴,学生正是为了这运河大计,方才问及寿礼。恩师您想,陛下七十大寿,乃千古罕有之隆典。届时,四海升平,万国来朝,陛下心中所期所喜者,为何?”
稍稍停顿,观察了一下李立恒的神色,见其目光微凝,似乎在思考,便继续道:“金银珠玉,奇珍异宝,宫中岂会或缺?歌功颂德,祥瑞吉兆,陛下这些年听得还少吗?
学生以为,陛下雄才大略,心中最喜、最念者,莫过于能奠定其万世不朽之功业,能解其心头多年之隐忧,能彰显其治下‘丰享豫大’之盛世气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