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雷德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阿米娅控诉的并非他的罪行。
他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你似乎误会了,罗德岛的卡特斯。”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丝毫被激怒的迹象,“我并不只想强调自己与大君的差异——是的,在某些方面,他那源于血脉的、对混乱与痛苦的喜好,确实令我厌恶。”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淡漠:
“但我同样不会像那些沉溺于古老传统与无谓矜持的诸王廷臣一样行事。”他的视线扫过阿米娅,仿佛在评估一件战略兵器,“当他们站在你面前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位‘殿下’的继承人,他们或许会因此对你感到怀疑、好奇,或者……源自过往恩怨的厌恶。”
阿米娅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
她敏锐地感知着对方的气息,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泄露,但最终,她只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金属质感。
“我只从你身上感觉到了……警惕。”
曼弗雷德微微颔首,像是肯定了阿米娅的判断,他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军刀:
“是的,卡特斯。我不在乎你的血脉,也不关心你与那位殿下的关联。”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特有的务实与冷酷,“我只当你是——危险的敌人。”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定性,剥去了所有身份与过往的纠葛,只剩下最纯粹、最直白的敌对关系。
而就在曼弗雷德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安静待在阿米娅侧后方,仿佛只是背景一部分的海拉,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躁动与压抑的阴沉。
敌意…… 她空洞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锁定在曼弗雷德身上。
针对阿米娅的、纯粹的敌意……
一种源自本能的、毁灭性的冲动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在她体内翻涌,叫嚣着要将这个散发敌意的源头彻底“清除”。
皮肤之下,那些不祥的黑色组织似乎又开始不安分地蠕动。
不行……
她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细微的刺痛感帮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尽量……不能动手……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如同念诵一道脆弱的咒语。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做出的承诺。
失控很简单,一个念头就够了,但随之而来的后果……可能会让她失去现在这片刻的温暖与联结。
不能……
海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更清晰的痛感,以此来对抗那几乎要冲破束缚的、想要“保护”阿米娅的毁灭欲望。
她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沉默地站在那里,用尽全部的力量,压制着体内那头因感受到针对阿米娅的威胁而狂躁不已的凶兽。
周围的空气,因她无声的挣扎而变得更加沉重、粘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