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这薄凉世间所赋予我最大的幸运,不过是你。
“掠过上清宫阙里法术与铁拳齐飞的一景, 岁月照旧安宁地流逝着,一日复一日,年岁何其多。往者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待一场足以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家暴过后, 元始圣人冷着一张脸代为批阅了杂务,其间不免要费尽心思哄一下神情幽怨的弟弟。由此可见, 洪荒传闻一向不是空xue来风, 只等待着一双发现八卦的眼睛。
如此三五夜过后,元始圣人不胜其烦,兼之莫名心软,遂将昆仑镜丢给弟弟, 以先天灵宝之利,架起了弟弟妹妹之间沟通的桥梁。
可惜,正当通天圣人兴致勃勃地打开昆仑镜, 又被长兄以炼丹为由,强行禁止了通讯。
洪荒人权何在?洪荒天理何存?!
在太清圣人现身说法之前,通天圣人委屈地拽住了元始圣人的袖子,仰起脸凝视了兄长几息。随后,元始圣人面无表情地丢下笔,正面与太清圣人交锋。经过两位兄长的友好交流、彼此体谅, 签署了以下友好互助条约。
大致内容如下:
1允许在特定时间内打开通讯功能,如果对方未在三息之内接通, 不可继续申请;
2道路千万条, 安全第一条;恋爱不规范,检讨小黑屋;
3禁止威胁作者的人身安全;
……
据在场之人透露, 通天圣人含泪签署了不平等条约。又在瞧见他家小姑娘时, 笑得眉眼弯弯、粲然耀眼, 一度让兄长侧目。
太清圣人抚袖叹息,与仲弟对视一眼,双方纷纷得出结论:没救了,建议趁早放弃治疗。”
——《走近洪荒圣人的爱恨情仇——三清篇》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幽静的宫室内回荡。
红衣道尊神色倦怠,长长的广袖掩了半张绮丽面容,恹恹地侧躺在云塌上。他一边懒散地瘫着,一边闷闷不乐地长叹一声。
元始神情淡淡,手指慢慢翻动着桌上剩余的几卷书册,字句却丝毫未落入眸中。
他微侧过首,略瞥了弟弟一眼,目光微微一顿,复而漫不经心地垂了淡漠的眸,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通天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书卷,又戳戳无甚动静的昆仑镜,几近曳地的墨发自肩胛垂落,映着一身灼灼生辉的红。
他侧眸望向元始,忽而道:“二哥你说,阿宸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元始平静地翻过一页书,打算彻头彻尾地无视他弟弟。
通天眉头微蹙,转而舒展几分:“定光的魂魄,唔,先前大兄说他提取了几份黑雾,打算做个分析研究。不过我估计是和归墟有关,阿宸也是这么想的。二哥你怎么看啊?”
元始:“……”
元始:我希望你闭嘴。
然而他弟弟丝毫没有这个打算,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这样一直用昆仑镜联络也不是办法,太乙师侄的通讯器不知研发到什么程度了,可以多批准一些资金鼓励研究,若是能跨界就更好了,就算阿宸以后回去……”
元始眼眸微动。
如果阿宸以后回去,你当如何?
通天的声音莫名涩然几分,掺入了苦涩,便一点一点地自舌尖上漫开,愈发难以言喻。
隐约的怔忪之色浮现在他脸上,像是触及了一个难以回避的话题。
这段时日玉宸的匆忙落入青年眼底,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带着正面的担忧、牵挂情绪,却无从回避偶尔漫过心底的晦涩。
玉宸,上清玉宸。
同他一样的尊位,同样的职责,洪荒位面的支柱之一。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正如,他也不可能完全割舍掉此界的一切,同她离开一样。
像是个无解的命局。
红衣道尊微微垂下眼睫,水墨晕染的睫羽下,眸色渐深,晦暗难明的色调坠入澄明的湖中,渐次溢散,泠泠有幻声。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前的光线却被割裂开来,阴影抚过他面颊,若有似无地晃动几分。
兄长的一角衣袍侵入他视线范围之内,冷寂、冰寒、彻骨的寒意蔓延而上,恰是份通透至极的冷。
元始声音淡漠:“通天。”
通天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擡首望向他:“二哥,我知道的。”
青年自然地笑笑:“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元始瞧着他,慢慢地把手中书册搁置在一旁,摆成整齐的一叠后,淡淡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通天便自云塌上直起身子,整了整仪表,肃穆了神情。
青年身姿如玉,端正自持,专注地凝视着兄长:“既然阿宸以及其他人,能够以各种方式来到此界,同理,我们亦能过去。”
元始不置可否。
他微垂了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通天,听着他慢声道:“我唯独不能把握的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一致;若是长久离开,是否会生出什么动乱;而且对于圣人这个位阶来说,彼此来往理应存在某种限制,就像阿宸最初的被动失忆和压制修为一样。”
元始淡淡地瞧着他,忽而道:“师尊,或者说那一位,应当与异界有所联系。”
通天眼眸随即亮了亮:“所以,依我之见,跨界往来一事,应当是可以人为操纵的,不过过程有些麻烦,联络也着实不便。若能解决这些问题,两界联通便指日可待了。”
说着,他又不由颦蹙了眉,琢磨起其中的难度来。
元始便微微叹上一声,他微俯下身子,眸色淡淡地注视着通天,素华的广袖曳坠而下,露出修长的手掌。
他微凉的掌心抚过青年柔软的发,停在他额前。道尊微微施力,便将弟弟轻轻拥入怀中。
通天怔怔地擡眸望他,想了片刻,一如幼时般依赖地靠在他肩上:“哥哥,我……”
“想做便去做,太乙那边我会接手看着。”元始微垂眼眸,淡淡地应下。
他瞧着他弟弟的眼眸愈发明灿,说不上什么感触,只顺着自己的心思,将他护得更紧些。
元始半阖了眸,慢声道:“还有,你与玉宸之事,不必太过担忧。长兄应是为你们掐算过姻缘了,若是坎坷不顺、天地难容,他怕是早就先我一步,出手干预了。哪怕,他明面上还修着无为之道。现在若有若无地阻着你们相见,怕是有什么顾虑藏在其中。”
“总而言之,问题不大。”元始圣人温柔地揉了揉弟弟的发,声音清和地下了批语。
他自觉已经勉力安慰,又不免思索是否还有遗漏。直至衣袖被轻轻扯动,元始方低下头,瞧向他弟弟。
明艳灼染的红衣漫过他的视线,是世间极盛的艳色。朝阳耀目、明月皎皎,亦难夺这与天地齐辉的辉宏。
通天擡眸轻笑,眉眼飞扬,道尽世间万般倾绝,而他举世无双。
“哥哥待我真好。”
蠢弟弟。
元始在心底低斥一声:总是不长记性,也学不会记仇。
说是这般说着,元始却于默然中敛眸,略微不自然地偏开视线,又不由伸手将他抱紧。
莫名的念头自心底升起,不知所起,渐次而深。是无端的痴妄,可叹一句傲慢。但从心而论,又是一等一的真切。
元始圣人唯一的弟弟,纵使活得再怎么肆意任性,又有何妨?
不过……偶尔还是希望弟弟能多听听他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