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走上前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轻笑,平静地说道:“萝儿,我还不知道,我夫人从前在闺阁之中的名字,竟然会从你口中说出。”
赵子澄咬牙切齿地说道:“林檀,你这无耻小人,当初你是用何种方法娶到萝儿的,这种无耻之事,还需要我说出口吗?”
林檀走到赵子澄眼前,一双清冷的凤眸微微眯着,淡然开口:“无耻,要说起无耻,赵大人你现在手里抓着我夫人的手,不觉得更无耻吗?”
顾雪萝连忙挣脱了赵子澄的手,走到林檀面前,说道:“夫君,你别误会了,我只是给他来送个东西。”
林檀侧目看向她。顾雪萝却觉得心里更加害怕。他实在太懂这个眼神里,书中的描写,如今历历在她眼前。这种眼光像是一条毒蛇,冷静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一击将其他毙命。
可他却只是轻笑着说道:“夫人累了,回去吧。”
顾雪萝此刻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不断地点着头。林檀不由分手地握住她的手。过了片刻,忽然装作惊讶地说道;“夫人的手好凉,可是冷着了?”
顾雪萝只管低着头,并不说话。林檀旋即一笑,解下了自己的玄色蜀锦龟蟒披风,紧紧地将她裹住。还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林檀的一双手抓的紧,让她觉得很疼。可林檀却像无事人一般,连说话的语气都甚是温柔。
“夫人,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回去吧。”林檀侧面到顾雪萝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子澄闻言上前,说道:“你放开她,等会我自然会送她回府。”
林檀放在顾雪萝肩上的手又紧了紧,他的袖子很宽大,这样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在他怀里似的。她痛的动了动肩膀。
林檀只是微微侧目看向他,冷声开口:“滚。”
他没再等赵子澄回话,而是抓着顾雪萝的肩膀,缓步离开皇宫。赵子澄刚要上前,却被贝锦紧紧地抓住了。他侧目而视,贝锦也是冷的脸色苍白,但还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赵子澄想了片刻,还是没有跟上去,任由两人走了。郑南看了看被丢在地上的,林檀的披风,知趣的把它拾起来拿走。
直到上了马车,林檀才放开了攥着顾雪萝肩膀的手。顾雪萝还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偷偷注视着林檀。他透过半透明的梅花窗棂,看外面的景色。
顾雪萝只得开口道:“我只是,去给赵子澄送个东西。”
林檀的声音像是深冬寒冰:“送什么东西?送我的披风,还是从我房间里拿出来的手信?”
顾雪萝心里一惊,刚想开口解释,郑南却站在辕木上,打开了马车的小门,把那个湿淋淋的披风拿在手里,说道;“大人,您的披风,我给您取回来了。”
“给我。”林檀伸手去接。
郑南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耽误,只得伸手递了出去。林檀接了过来,顾雪萝擡眼看去,那月白披风还再往下滴着水,已经是湿透了。
“夫人披那件披风,颜色实在不相匹配,不如穿上这件吧。”林檀握着那件带着浓重的湿意与寒气的披风,递到她眼前。
顾雪萝一直在难受,如今身上依旧热一阵冷一阵,一定是发烧了。林檀看她没有动作,便伸手解开了顾雪萝的玄色披风,把那件月白色的给她穿在了身上。还贴心的系住。
冰冷湿寒的披风如同一块寒铁,里外煎熬着她。让顾雪萝瑟瑟发抖。不出片刻,她就缩在了车的角落里,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林檀轻笑着问道:“冷吗?”
顾雪萝微微颤抖着身体,举目看他,终是摇了摇头。
林檀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嘴硬?”
“我犯了错,你要来惩罚我,是应该的。所以,我就算是冷,也不能说一个字吧。”
“你认错倒快,可你既然知道我会如此,却还是要去给他送手信,不是吗?”
顾雪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执拗地不肯开口说出一个字。
直到到了林府,下了马车,银蛾才趁着林檀不注意,悄悄地把顾雪萝身上那件湿淋淋的披风取了下来。顾雪萝觉得头越发晕,好像再走几步就要晕倒。可看着林檀走在前面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想要跟林檀解释清楚。
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可是有些理由,却是无法说出口的,即使说出口,别人也是不会相信的。她现在只希望,她和林檀之前长久相处下来的信任还值钱,林檀可以相信她这一次,以待来日。
可是,看他刚才的样子,顾雪萝本来心里的几分把握和胜算也没有了。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檀,找到合适的时机跟他解释。
只是如今,她却也不懂了,林檀为何如此急切的对付赵子澄,其实在朝堂之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人,也并不是赵子澄。
但是林檀一路快步行走,根本不回头去看顾雪萝。她快走几步,才勉强能跟在他的身后。顾雪萝忍不住开了口:“林檀,我对赵子澄没有私情,只是觉得,你没有害赵子澄的必要。”
林檀终于缓缓顿住了脚步,瞟了她一眼。但他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就继续往前走了。
顾雪萝只得继续跟着他,补充道;“林檀,赵子澄他不会是你的威胁,你相信我,真的不会的!所以你没有必要做这件事!”她觉得身上更加难受,只不过是强忍着,不敢说出口半句而已。
林檀终于再次顿住了脚步。顾雪萝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点,略带试探的看着他。谁知,他却转过身,上前几步,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顾雪萝脸上一痛,惊讶地擡眼看向林檀。此时刚下过雨,天气阴冷,地面湿滑,微冷的风如同细小的钢针,刺着顾雪萝的头皮和身体。
她觉得脑袋更痛,胸口烦闷,仿佛立时三刻就要晕倒过去。远远跟着的银蛾和郑南看到此情景,皆是一愣,银蛾思虑片刻,便要上前,却被郑南伸手拽住了。
此刻,林檀锐利好看的眉眼,却带了几分气恼与寒意,他的声音依旧是晴朗而且好听:“顾雪萝,你竟然去我的屋子里拿东西,交给赵子澄?”顾雪萝的下巴小且窄,他捏着并不费什么力气。她的肤色白皙,林檀用的力气不小,她的脸上几乎是立刻就起了几道醒目的红色痕迹。
顾雪萝有点被吓到了。她还从来未曾见过林檀这般生气的模样。只得试探着开口:“林檀,我就不明白了,赵子澄根本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你为何一次次地要对付他呢?”
“那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赵子澄没有私情,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怎么回事?你手上的戒指,是谁送给你的,不用我说了吧!”林檀抓起顾雪萝的手腕,把带着戒指的手举到两人的眼前。
顾雪萝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林檀一直没有相信过她,一直都在提防着她。不过,也真是亏了他的心性,一直忍到现在才说出口。
她的眼上几乎是立刻就蒙上了一层稀薄的水气,她想解释,可是有些话,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她心里几番挣扎,还是拼尽力气说道;“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林檀继续道:“我让你说的是,你为何还带着这枚戒指?”
顾雪萝的下颌更痛。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林檀的嘴角爬上了几丝冷笑:“你不必说了,我替你回答,如何?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的心,始终都是放在那个赵子澄的身上,为了他,委屈求全,忍辱负重......”
“住口!”顾雪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了林檀的手。他有些惊讶,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顾雪萝捂着胸口,像是极力忍着疼痛一般,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夺出了眼眶。
林檀从未见过顾雪萝在她的面前哭。他缓缓收回了手,过了许久,才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他走的极快,顾雪萝回过神来,又立刻追了上去、可那木台上,因为是刚下过雨,又湿又滑,顾雪萝本就觉得头晕眼花,还没走出几步远,脚下就一个踩空,一个不稳,顺着栏杆,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银蛾大呼一声,立刻跑到了顾雪萝面前,蹲了下来,口中不断地叫着她。可是顾雪萝已经苍白着一张脸,没有任何反应了。林檀错愕地愣在原地,一双手伸出来,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扶她。
郑南想要上前查看情况,刚碰到顾雪萝的衣袖,却被银蛾一把推开:“走开!别碰我家小姐,还嫌我家小姐被你们害的不够吗?”
林檀晃了晃神,才想起来吩咐道:“快来人,把夫人带到屋中去,再去找人到宫中请太医过来!”
几个丫头七手八脚的走了上来,把顾雪萝擡到春凳上,匆匆往晚桐院去。林檀还呆愣在原地。郑南走了上来,提醒他道:“大人,大人,是要去请赵太医吗?”
林檀转过身,刚要回话,二门上却跑过来了一个小厮,见了林檀,也顾不得行礼,急吼吼地说道:“大人,大人,宁王带着人来了!”
“好端端地,怎么宫里来了人?”郑南问道。
林檀伸手抓住郑南,敛衣前进,到了门口,恭恭敬敬地跪下,等着宁王进来。他刚跪在那里,宁王就带着数十个禁卫走了进来。
宁王年纪将近三十,身材高大,肤色微黄。一双眼睛又细又窄,好像是刀子划出来的。他又经常眯着眼睛带着笑,所以看起来总像是在思考或者堤防着什么事情一般。他看见跪在地上,拱着手的林檀,脸上立刻浮出了浅笑,把他扶了起来。
“林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宁王立刻把林檀扶起来,随手一指身后的禁卫,又说道:“父皇说了,赵益之大人谋害吐蕃使者,意在影响番邦之交,但是前日大理寺调查所得,说是赵大人只怕在朝中还有同伙,夹杂了书信笔迹等物,所以,叫本王来朝中各位重臣府内搜查。”
林檀顿了片刻,说道:“原来如此,宁王殿下前来,微臣有失远迎。”
宁王连忙握住他的手,说道:“林大人无需多礼,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他挥了挥手,那数十个禁卫便到府中各处,开始搜查起来。
林檀眯了眯眼睛,说道;“宁王殿下,可要微臣带路?”
宁王又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那就更好了。不知道林大人的住处在哪里?”
林檀拱手带路,把宁王带到了自己的隐松阁,一路上路过晚桐院,他擡头看那院中蔷薇月季,开的十分娇艳漂亮,便对林檀说道:“林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林檀低头回道:“这是微臣内人住的院子,微臣处理完了事务,晚上也到这里歇息。”
宁王擡了擡头,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禁卫们不管不顾,也冲到晚桐院里去搜查。林檀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禁卫们在府中搜查了一个遍,最后到了隐松阁内。林檀负手而立,看着禁卫们把屋子里上上下下翻了一个遍,什么东西也没找出来。
宁王转而笑道:“林大人十分清白,那本王就回去复命了。”
林檀跪身行礼,说道:“恭送宁王殿下。”
直到宁王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林檀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被翻找的乱七八糟的屋子,立了很久,最后,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郑南已经带着一群家丁进来收拾屋子,看见林檀就随意坐在书架旁边的地上,手臂搭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郑南思虑片刻,缓步走上前,说道:“大人,屋子还没收拾好,要不,您到晚桐院歇歇?”
林檀微微擡头,道:“也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复又问道:“太医请来了吗?”
郑南立刻回道;“已经去请了,刚才府中来了人,稍微耽误了一会儿。现在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夫人如何?”林檀越过被丢在地上的书卷,随意地踩着,到了门口。
“暂且无碍。”郑南回道。这时,一个家丁拿了一幅卷起来的画,走了过来,说道:“大人,这幅《鹤归图》被弄破了一个角,可要出去请个匠人来修补一下?”
林檀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说道;“扔了。扔到府外去。”
两人到了晚桐院门口,那里倒是静悄悄的,虽然禁卫才离开不久,但顾雪萝和银蛾手底下调理出来的丫头,都是机灵利索的,还不到一个时辰,上上下下就已经收拾清楚了。
林檀快步走了进去。内室燃了茉莉香,清新凝神。银蛾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擦着顾雪萝微冷冒汗的额头。见了林檀,也不行礼,仿佛没有看到一半,依旧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他知道银蛾的性子,也并不怪罪,直走到床前,并不落座,而是蹲下了身子,抚上了她苍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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