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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2/2)

王林却哭得更凶了:"臣愿在陵前自罚三载,日食一餐!" 这话看似恳切,却暗藏算计 —— 按《大吴陵寝规制》,守陵官可每月出陵采购,足够他与旧部联络。德佑帝的朱笔终于动了,却在 "斩" 字前顿住,最终落在 "废为庶人" 四字上。谢渊闭上眼,听得见自己心沉下去的声音 —— 他终究没能守住 "法不阿贵" 的底线。

谢渊回到风宪官署时,玄夜卫送来的《王林分赃账》还带着墨香。账册用 "防蛀纸" 装订,每页骑缝都盖着王林的私印,"许显得盐引五万李嵩得战马百匹 "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页" 代王萧灼分润三成 " 的朱砂批注,红得像血。

林缚捧着账册的手在发抖:"大人,这账册连代王都牵扯了,为何不上呈?" 谢渊望着窗外 —— 太和殿的方向传来钟声,三短一长,是 "赦免" 的信号。案上还堆着未及呈送的铁证:用 "听瓮" 偷录的王林与瓦剌使者的对话("开春后以盐引换战马")、私开银矿的矿脉图(标注着 "月出银五千两")、伪造的太仆寺马印模子(纹路与瓦剌战马身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盐工赵五的女儿," 谢渊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昨天还在府外跪着,求我为她讨个公道。" 他摩挲着赵五递来的盐块,粗粝的表面还沾着小女孩的泪渍,"这些,都抵不过 ' 先帝旧恩 ' 四个字。"

三法司的证物库比殿外的雪地更冷,王林的飞鹰纹腰牌挂在墙上,牌面的凹槽里嵌着暗红的血痂 —— 玄夜卫的验尸格目显示,这是德佑十五年边军百户张勇的血,他发现王林走私战马时被活活打死,血溅在腰牌上。

"《大吴刑律》卷三:私通敌国者凌迟," 谢渊的指尖抚过腰牌上的血痂,"卷五:贪赃超万两者斩," 目光移向旁边的伪币模子,"卷七:伪造货币者族诛。" 三样罪,哪样都够王林死三次。可现在,这些铁证只能在库里陪着寒气 —— 库役说,今早王林的家眷用镇刑司的封条运走了十箱 "杂物",封条上的印泥还是新的。

"镇刑司本是 ' 纠察奸邪 ' 的机构," 谢渊对着空荡的库房低语,"如今却成了赃物的通行证。" 墙角的铁架上,还挂着王林党羽的名单,每个名字上都画着红圈,此刻却像在嘲笑他的无力。

萧枫的奏报在烛火下蜷起边角,墨迹被泪水晕开了几处。" 大同卫士兵闻王林免死,皆将头盔掷于地,曰 ' 卖命何用 '!"奏报后附的清单上," 被克扣军饷饿死七人 "的条目旁,有萧枫的朱批:" 臣亲眼所见,尸骨未寒。"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枫的笔迹划破纸背,"若律法不能为战死的士兵申冤,臣何颜再统边军?" 谢渊将奏报折成细条,藏在袖中 —— 他知道这递上去,只会被斥为 "边将干政"。墙角的铜壶滴漏在寂静中滴答作响,像在为那十七个未雪的冤屈敲丧钟。

林缚突然进来,捧着《九边塘报》:"宣府、蓟州的王林旧部都在异动,说 ' 王大人没事,咱们也能翻身 '。" 谢渊的目光落在 "宣府" 二字上,那里正是三虎案中 "割城易盐" 的地方 —— 他突然明白,王林的免死,不是结束,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王林接旨时,囚服的破洞恰好露出肩头的烫伤 —— 那是德佑十六年,他私运盐引被巡盐御史发现,自泼沸水留下的 "苦肉计",疤痕的形状像片枫叶,与他账房的标记暗合。叩首时,发髻里的小纸条滑入袖中,王显的笔迹写着 "江南盐井已转至 ' 狼山商栈 '"—— 狼山商栈的关税官,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子。

"臣谢陛下隆恩!" 他的额头再次磕出血,这次却在血痂下藏了颗蜡丸,里面是用瓦剌文字写的密语:"春草生时,以盐引换战马三千"。起身时,与李德全交换了个眼神,太监袖口的金戒指反射着烛火 —— 那戒指内侧刻着 "王记" 二字,是王林用私铸的黄金打造的。

谢渊站在班末,看着王林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元兴帝萧珏在《皇明祖训》中的告诫:"姑息奸佞,如同养虎,终会噬身。" 此刻的太和殿,正养着一头披着 "悔罪" 外衣的猛虎。

德佑帝望着王林离去的方向,对谢渊道:"朕知你委屈,"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龙椅的扶手被指甲掐出浅痕,"但稳住朝堂,方能徐图改革。" 谢渊躬身领旨,袖中的萧枫奏报硌得肋骨生疼 —— 那上面有三十五名骑兵的姓名,他们因王林换走良马,在与瓦剌的遭遇战中全部战死。

"王林的家产," 皇帝补充道,"除捐输外,其余抄没充饷。" 谢渊却清楚,核心资产早已转移 —— 泽州桑皮纸商的密信上说,昨夜有十车 "货" 发往狼山,每车都贴着 "瓷器" 的封条,实则装着王林私铸的白银。太皇太后的懿旨随后送到,只有 "既已赦免,宜安其心" 八个字,墨迹圆润,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谢渊走出太和殿时,雪片落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他望着王林囚车消失的方向,突然对林缚说:"备马,去大同卫。" 有些战场,不在朝堂,而在边关;有些博弈,不必明说,只需用行动回应。

片尾

王林离京的前夜,晋王府旧部张保用竹管将密信从诏狱的墙缝塞进去。信上只用墨点标注着:"盐引、马印、旧部",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 盐引藏在大同卫的枯井,马印在代王府的地窖,旧部已在九边布防。

王林用指甲刮下信上的墨点,混入金疮药涂在伤口上 —— 这墨里掺了瓦剌的 "隐显粉",遇血会显出真正的内容:"三虎余党已聚漠北,待春草生便起事。"

此时的谢渊正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望着关外的黑暗。林缚递来王林党羽的动向图,上面的红点在九边呈合围之势。"他不是被赦免," 谢渊的声音被风吹散,"是被放出去,召集余党。" 烽火台的火把噼啪作响,照亮了他眼底的寒意 ——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卷尾

《大吴史?王林传》赞曰:" 林之奸,不在贪墨之巨,而在欺君之巧。以血为饰,以祖为盾,终借 ' 法祖 ' 之名脱死,实乃德佑朝之隐痛。" 夫帝王之仁,当辨真伪;朝堂之智,应明取舍。王林虽免死,其党未散;铁证虽蒙尘,其理不灭。

谢渊在《风宪要略》中写道:" 法之不行,非无法,盖因行权者畏难、顾私、惑于伪。"当王林的囚车驶离京城时,大同卫的士兵正用他的罪证烧火取暖 —— 火焰照亮了" 法不阿贵 " 四个字,也映着长城上未熄的烽火。此非结局,实乃另一场暗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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