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栎放下舆图,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黑暗 —— 那里隐约有玄夜卫哨探的身影,正无声地传递着谢渊医帐的安全信号。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嵩:“李尚书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徐靖的意思?谢太保真的死了吗?昨日我还听闻,西郊有玄夜卫密护的医帐,似在救治重伤之人。” 李嵩心中一紧,没想到萧栎竟会直接戳破,忙道:“殿下误会!谢太保的尸骸虽被旧部收殓,却早已下葬西山,西郊医帐不过是玄夜卫的疑兵之计!臣是为大吴、为殿下着想!徐提督虽有‘监国’之议,可他终究是外臣,殿下乃太祖皇帝嫡孙,元兴帝血脉,若殿下称帝,名正言顺,瓦剌也不敢轻易动您,百姓也能有个依靠!”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拟好的 “劝进表”,上面已有几名降臣的签名,“臣已联络了户部侍郎、工部尚书,只要殿下点头,明日便可昭告京师,尊您为帝!”
萧栎接过劝进表,指尖拂过上面的签名,眼神复杂 —— 户部侍郎陈忠是李嵩的门生,工部尚书张毅则早与徐靖勾结,这份劝进表,不过是降臣们为自己留后路的工具。他想起秦飞密信中 “谢太保嘱臣,需防宗室谋逆,待陛下归京再定大局” 的话,心中更坚定了拒意。“李尚书,” 萧栎的声音冷了几分,“陛下尚在漠北,残兵仍在寻帝,谢太保若真未死,必在暗中筹谋复国 —— 我若此时称帝,便是谋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谢太保与天下百姓?”
李嵩见萧栎提及谢渊时态度坚决,心中更慌,忙道:“殿下此言差矣!‘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被俘,生死未卜,谢太保纵未死,也不过是重伤避祸,如何能抗衡瓦剌十万铁骑?不如殿下先称帝,稳定京师,再派兵力北上‘救驾’,届时若能迎回陛下、寻得太保,再尊陛下为‘太上皇’、封太保为‘辅政大臣’,岂不是两全之策?” 他刻意提及 “封谢渊为辅政大臣”,试图用利益诱惑萧栎,却没注意到萧栎眼中闪过的厌恶 —— 谢渊忠直,岂会与谋逆之君同流合污?
萧栎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笔,却没有在劝进表上签字,反而将案角的密信推到李嵩面前:“李尚书不妨看看这个 —— 秦飞刚送来的密信,说谢太保已能勉强理事,正调遣旧部接应残兵,不日便可与通州的兵力汇合。你觉得,他若知晓你劝我称帝,会如何待你?” 李嵩的目光落在密信上,见上面 “渊公伤势稍愈,令北司速查劝进降臣” 几字,脸色瞬间惨白,手指颤抖着不敢去碰密信:“殿…… 殿下,这…… 这是伪造的吧?谢太保若真能理事,为何不早日现身?”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卫的低喝:“谁?!” 萧栎与李嵩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片刻后,侍卫进来禀报:“殿下,是几名京营残兵,在府外徘徊,手中拿着‘渊’字甲片,说要找殿下确认谢太保是否存活,已被我们以‘无殿下令,不敢妄传’为由赶走了。” 萧栎心中一动 —— 残兵已拿到谢渊的信物,说明玄夜卫的联络机制已通,自己若此时与李嵩勾结,日后必遭谢渊与残兵的清算。他走到李嵩面前,将劝进表扔回给他:“李尚书,你回去吧。劝进之事,休要再提 —— 谢太保未死,残兵寻帝,秦飞兵至,你若再执迷不悟,恐连退路都没了。”
李嵩捡起劝进表,心中满是恐慌:“殿下!您再想想!瓦剌不会容您久居‘监国’之位,徐靖也不会真心帮您,若没有臣等支持,您……”“我自有我的办法。” 萧栎打断他,目光扫过院外,“府外的玄夜卫哨探,不仅在盯着我,也在盯着你 —— 你今日来此劝进,怕是已被他们记在‘降臣谋逆’的名录上,若不想日后被谢太保清算,还是早点与徐靖撇清关系,或许还能留条活路。” 李嵩浑身一震,才想起玄夜卫文勘房的职能 —— 张启最善记录罪证,自己今日的言行,怕是已被一一记下,他再也不敢多留,躬身行礼后,几乎是逃着出了王府大门。
李嵩刚拐进巷口,便见那名老卒仍在瓦砾堆里翻找,身边围了几名残兵,正传阅着那块 “渊” 字甲片。“你们看,这甲片的刻痕是新的,药汁也是玄夜卫常用的金疮药!” 一名曾在玄夜卫当过长夫的残兵激动地说,“太保肯定还活着,咱们往西郊走,定能找到他!” 老卒点头,将甲片收好:“先找陛下,再找太保,咱们残兵虽少,却不能让瓦剌和降臣看扁了!” 李嵩躲在墙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的恐惧更甚 —— 若残兵真的找到谢渊,自己便是死路一条。他不敢停留,一路小跑回吏部官署,刚进署门,管家便慌张来报:“大人,徐提督派人来了,说太师有令,让您明日一早去瓦剌大营议事,商议‘清剿近郊残兵与玄夜卫密点’之事。” 李嵩心中一沉 —— 也先突然提及 “玄夜卫密点”,怕是已察觉谢渊未死,想让自己带路清剿,他既怕得罪也先,又怕被谢渊的旧部报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萧栎府邸书房内,萧栎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走到案前,重新拿起秦飞的密信,指尖摩挲着 “渊公嘱,成王若守节,可助其联络残兵” 几字,心中渐渐有了主意:他不能称帝,也不能完全依附徐靖,唯有暗中配合谢渊与秦飞,助残兵寻帝、接应通州兵力,才能保住宗室气节,也能为自己留一条生路。他召来贴身侍卫 —— 这名侍卫是他从南京带来的,忠心可靠,未被徐靖收买,手中还持有玄夜卫南司的联络符(萧栎早年在南京时,曾受玄夜卫南司之托,暂管过联络事宜)。
“你悄悄去西郊,按密信上的标记找到谢太保的医帐,” 萧栎将密信与联络符一同递给他,“告诉太保,我愿为内应,提供京师布防图与瓦剌粮库位置,只求他攻城时,勿伤宗室与无辜百姓。若能迎回陛下,我必辞去‘监国’之位,闭门待罪。” 侍卫接过密信与联络符,躬身道:“殿下放心,臣定不辱命,绝不让瓦剌与降臣察觉。” 侍卫离开后,萧栎走到舆图前,在西郊医帐与通州兵力驻地之间画了一条细线 —— 那是他为残兵与玄夜卫规划的秘密路线,可避开瓦剌的巡逻队。
深夜的京师西郊,一处隐蔽的山洞医帐内,谢渊靠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左臂仍缠着浸满金疮药的布条,却已能勉强坐起。秦飞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残兵送来的 “渊” 字甲片,低声道:“太保,残兵已拿到信物,正往西郊来;萧栎也派侍卫送来密信,愿为内应,提供布防图。咱们明日便可派玄夜卫哨探引导残兵与通州兵力汇合,三日后便能攻城。” 谢渊接过甲片,指尖拂过新鲜的刻痕,眼中闪过微光:“辛苦你了。李嵩、徐靖这些降臣,还有萧栎的态度,都要记在案上,待陛下归京后,一并清算。眼下最要紧的,是护好残兵,迎回陛下,不能让瓦剌察觉我们的动向。”
医帐外,玄夜卫士兵正严密布防,借着夜色与山林的掩护,监视着远处瓦剌的巡逻队。一名哨探匆匆进来禀报:“太保,秦大人,李嵩的管家刚从吏部官署出来,往瓦剌大营去了,似在禀报西郊的动静。” 秦飞皱眉:“看来李嵩是怕了,想向也先邀功。咱们得提前行动,今夜便派人与残兵汇合,明日一早便往通州去。” 谢渊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告诉残兵们,再坚持一日,咱们便能与陛下汇合,收复京师,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医帐外的寒风仍在呼啸,却吹不散帐内的暖意与决心。残兵们在夜色中跋涉,玄夜卫哨探在山林间穿梭,谢渊与秦飞在帐内筹谋,萧栎在王府中静待时机 —— 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三日后的京师攻城战,指向了那位仍在漠北坚守的帝王,指向了大吴复国的希望。
卷尾语
大吴李嵩私访萧栎之夜,降臣投机谋后路而不得,宗室守节拒称帝而暗联忠良,残兵寻帝得信物而士气振,未死之谢渊更成复国之核心。李嵩劝进不成,反暴露于玄夜卫眼线,更因谢渊存活之讯陷入恐慌;萧栎得渊未死之讯,坚拒谋逆,愿为内应,为攻城留关键之机;残兵寻帝途中得 “渊” 字甲片,更知忠良未绝,复国有望。此夜之局,非仅权谋交锋,更显 “忠良未死则民心不散” 之理 —— 谢渊之存,如暗夜明灯,聚残兵、安宗室、慑降臣,为后续攻城复国奠定根基。然瓦剌清剿在即,李嵩或引兵往西郊,谢渊与残兵的汇合之路仍多艰险,后续护帝归京、肃奸安内诸事,尚需君臣同心、将士死战,以全大吴中兴之业,以慰死难忠良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