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谢渊刚回到衙署,门生便掀帘而入 —— 是新科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名叫沈文,曾师从谢渊研读经史。沈文捧着《神武皇帝创业录》,躬身问道:“先生,学生今日在朝堂,见先生议言路、限宗藩,皆引祖训为据,可议边防、水利,却改了旧法,学生实在不解 —— 先生既重祖制,何以又敢改旧法?难道祖制不是一成不变的吗?”
谢渊放下手中的水利图纸,示意他坐下,从案上取过《神武皇帝创业录》,翻至 “安天下” 条,指着神武帝的墨字:“你且读这一句 ——‘朕起兵创业,定祖制,非为束后世子孙之手足,乃为安天下百姓之生计’。你看,神武帝创祖制,核心是‘安天下’,不是让后世把祖制当‘枷锁’。永熙帝禁风闻奏事,是为了‘安朝堂’,今言路堵塞、弊案丛生,再守着‘禁风闻’的字句,就是‘困天下’,不是‘安天下’—— 所以某批注开言路,是解祖训的‘精义’,不是违祖训的‘字句’。”
沈文俯身细看,眉头渐舒:“学生明白了,祖制的‘精义’是‘安天下’,不是‘守字句’。那边防改征伐为屯田,也是因‘征伐’已不能安天下,‘屯田’才能安天下?” 谢渊点头,取过边军粮官的呈文递给他:“你看,边军食粥,民夫难征,征伐只会让边军更弱、民负更重,这不是‘安天下’;屯田让边军自给、民负减轻,这才是‘安天下’。元兴帝五征蒙古,是为了‘安边’,今屯田戍边,也是为了‘安边’—— 精神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这不是‘违祖’,是‘承祖’。”
沈文又问:“那水利改官供口粮,也是因‘自备粮草’已困民,‘官供’能安民,所以才改?” 谢渊笑道:“正是。元兴帝修运河,官供口粮,是为了‘安民’;今修水利,官供口粮,也是为了‘安民’—— 都是‘承前例,安当下’。你要记住,祖宗创法,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若旧法已不能安民,反而困民,那便要改,改到能安民为止 —— 这不是‘违祖’,是‘继祖’,是把祖宗‘安天下’的心意,落到实处。”
沈文站起身,躬身行礼:“学生受教了!此前学生只知‘守祖制’是‘忠’,今日才知,‘安天下’才是真‘忠’。往后学生为官,定以‘安天下’为念,不做只会守字句的腐儒。” 谢渊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 后世若多些这样懂祖制精义的官员,大吴的天下,才能长久安稳。
萧栎召阁臣议事,御案上堆着谢渊所拟的新法十卷,每一卷都用桑皮纸装订,封面上写着新法名称:《言官奏事新规》《宗藩禄制新定》《边军屯田制》《水利官供粮制》《商农税均补则》《刑狱条例续编》《边地垦荒令》《盐利分配细则》《漕粮核验补规》《民夫口粮标准》。萧栎拿起《言官奏事新规》,翻至 “实证奏事” 条,对阁臣笑道:“你们看谢渊这一条,既防了言官妄奏,又通了言路,还引了永熙帝的补注 —— 有人说他违祖,他倒好,拿着祖训堵得人无话可说,这才是真懂祖制的。”
内阁首辅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谢太保议宗藩,用的是神武帝的训;议边防,承的是元兴帝的精神;议水利,引的是元兴朝的例 —— 每一条都有祖制或前例为据,却又能改旧法的弊端,既不违祖,又能革弊,朝野上下,无人能挑出错来。” 萧栎又拿起《边军屯田制》,指着 “边军自给、民负减轻” 的字句:“他这哪是在推新政,是在为朕分忧,为百姓解困啊!边军缺粮,他搞屯田;民夫逃亡,他请官供口粮;宗室奢靡,他限禄 —— 每一条都说到了点子上,每一条都为了‘安天下’。”
“臣听说,谢太保的门生问他‘重祖制何以改旧法’,他答‘祖宗创法为安天下,非困天下’。” 次辅补充道,“这句话说得好啊!祖制不是死的,是活的,活在‘安天下’的精义里。谢太保引祖制如持盾,别人攻他‘违祖’,他就用祖训挡回去;改旧法如挥矛,见弊就破,毫不迟疑 —— 这盾矛,都是为了社稷,为了天下。” 萧栎闻言,哈哈大笑:“说得好!‘引祖制如持盾,改旧法如挥矛’,这话说到朕心坎里了!传朕旨意,谢渊所拟新法十卷,着六部九卿即刻商议,十日内向朕奏报商议结果,无异议者,载入《大吴会典》,全国推行;赏谢渊银千两、缎百匹,以彰其功!”
新法推行一月后,玄夜卫指挥使送来《言路成效密报》,上面记着:“言官共奏事三十起,其中贪腐案十起(地方官八人、京官两人),皆有实证,已交理刑院审讯;民生案十五起(水利、粮价、徭役),已转户部、工部处理;边防案五起(边军缺衣、荒田开垦),已转兵部处理。百姓上访者较上月减少七成,苏州、松江等地百姓,还送了‘言路通、弊案除’的牌匾到御史台。” 谢渊接过密报,翻至贪腐案部分,见 “苏州知府贪腐万两,已革职抄家,漕粮亏空已补足” 的字样,心中稍安 —— 言路一开,果然弊案难藏。
他即刻将密报呈给萧栎,萧栎看后笑道:“朕就知道,谢卿开言路是对的!以前言官不敢奏,弊案越积越多;现在言官敢奏、会奏,弊案很快就处理了,百姓自然上访少了。” 谢渊躬身道:“陛下,这只是开始,后续还需监督言官,防他们‘有实据不奏’或‘无实据妄奏’,确保言路一直通畅。” 萧栎点头:“朕准你派玄夜卫监督言官,若有违规者,即时处置。”
同期,边军副总兵送来《屯田奏报》,是用边关的粗纸写的,字迹带着欣喜:“三万边军已开垦荒田五千亩,麦种已播下,长势良好;神机营五千人已抵边,携带火器百门,瓦剌骑兵见我军有备,已后退百里;民夫已迁往边地百户,开垦荒田千亩,预计明年夏可与边军一同收粮。士卒每日能吃上两顿干饭,体力渐复,操练时呼声震天,再无眩晕者。” 谢渊阅后,即刻命人从江南调运农具两千套、耕牛百头,送往边地,还附信叮嘱副总兵:“务必派农官每日巡查麦田,若有病虫害,即时防治;民夫初到边地,需妥善安置住处,分发过冬棉衣,不可让他们受冻。”
江南水利那边,户部吏员也送来《口粮发放记录》,上面每日都记着:“民夫五千人,今日发放米九石(每人二升)、面四石五斗(每人半斤),无一人缺席,无一人投诉克扣;工期已完成三成,运河决堤处已修补完毕,正在加固堤坝。” 记录旁还附了民夫的留言,是吏员抄录的:“某民夫说‘官给口粮,不用饿肚子做工,比在家还强,愿意多干些活’;某民夫说‘感谢陛下体恤,定好好做工,让运河早日通航,好运粮到边地’。”
谢渊看着这些留言,嘴角泛起浅纹 —— 民夫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能吃饱饭、不受苦。他将记录呈给萧栎,萧栎笑道:“谢卿当初坚持官供口粮,果然是对的!民夫吃饱了,干活就有劲,工期也快了,这才是‘民安则事顺’。” 谢渊躬身道:“陛下,水利预计下月便可完工,届时运河通航,江南的漕粮、盐货可更快运往北方,边军与百姓都能受益。”
宗藩限禄也顺利执行,某亲王的罚银万两已缴入边饷库,私租的良田已分给二十家无地农户,户部送来的《限禄执行报告》记着:“其余宗室已按万石岁禄领取,某亲王府中姬妾已遣散二十人,每日耗银降至三十两,符合‘不得奢靡’的祖训;宗室再无超禄、受贿者,某亲王闭门思过,未再联络其他宗室。” 谢渊将报告与边军冬衣采购清单一并呈给萧栎:“陛下,某亲王的罚银已用来采购边军冬衣五千件,下月便可运抵边地,士卒冬天不用受冻了。” 萧栎点头:“好!好!谢卿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在点子上,朕很放心。”
新法十卷全部推行完毕,六部联名送来《新法推行总报告》,上面记着:“国库增收银二十万两(商税增收十万两、盐利增收五万两、宗室罚银及匿田税五万两);边军屯田收粮五万石,边军自给自足,民负减少三成;江南水利完工,灌田万亩,运河通航,漕粮运输时间缩短十日;言路通畅,贪腐案年减少七成;民夫上访减少九成;瓦剌见边军强盛,未犯边,还遣使送来马匹千匹,请求和亲。”
萧栎召集群臣,在乾清宫设宴,席间举起酒盏,对谢渊道:“谢卿,新法推行一年,天下安靖,国库增收,边军强盛,百姓安乐,此乃卿之功!朕欲加卿为‘太傅’,兼领内阁事,总掌朝政,卿可愿担此任?” 谢渊起身,躬身辞道:“陛下,新法虽行,仍有需监督之处:言路需防言官懈怠,屯田需防边军怠耕,水利需防地方官挪用维护银两,宗室需防再超禄 —— 臣长于军旅、漕运、边务,内阁事需统筹全局、协调六部,非臣所长。臣举荐内阁首辅,首辅久掌阁事,熟悉朝政,深得百官信服,定能胜任太傅兼领内阁事之职。臣愿留任兵部,继续监督新法,护边军、安民生,为陛下分忧。”
萧栎看着他,眼中满是赞许:“卿不贪权位,唯念国事,真乃千古直臣!朕准卿所荐,仍命你总领新法监督,遇重大弊案,可直接入宫奏报,无需经六部中转。” 满朝文武皆起身,齐声道:“陛下英明,太保高义!” 谢渊躬身谢恩,目光扫过殿外的月光 —— 那月光洒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上,泛着温暖的光,像极了天下百姓安乐的笑脸。
谢渊退出乾清宫时,已是深夜,玄夜卫校尉提着灯笼随行,灯笼的光映着他的鳞甲,肩甲处的旧战痕在光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到了团营忠勇祠 —— 祠内还亮着灯,祠官正在整理近日送来的典籍。谢渊走进祠内,看着供奉的《永熙帝宝训》批注本、《神武皇帝宗室训》、元兴帝《北征录》《运河修治档》,还有他拟的新法十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祠官见他来,躬身道:“大人,太上皇派人送来的‘制诰之宝’玉印,已供奉在新法十卷旁,您要不要看看?” 谢渊点头,随他走到供桌前 —— 玉印通体洁白,印文 “制诰之宝” 四字苍劲,是神武帝开国时所用,用来颁布新法的。玉印旁放着太上皇的手谕,写着 “谢卿解祖训、安天下,真乃大吴柱石,不负元兴帝对直臣之期”。
谢渊伸出手,轻轻拂过玉印,指尖能觉出玉的温润 —— 这玉印,见证了神武帝创祖制,见证了元兴帝推新政,如今又见证了他解祖训、行新法。他忽然明白,祖制与新政,从来不是对立的,而是一脉相承的 —— 都是为了 “安天下”,都是为了大吴的江山稳固,百姓安乐。
离开忠勇祠时,天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谢渊望着远处的漕运码头,隐约能看见插着 “玄夜卫监察” 旗的漕船,正准备启航运往边地;再远处,是边军屯田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能想象出万亩麦田的景象。他握紧手中的《神武皇帝创业录》,心中默念着 “安天下” 三字,脚步愈发坚定 —— 新的一年,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弊案要除,他会一直守着祖训的精义,推着新政向前,直到天下真正安乐的那一天。
片尾
祖制新解与四新政案诸项皆定:《言官奏事新规》录入《大吴会典》,言官奏事附实证成定制,次年贪腐案较上年减少七成,言路通畅,百官皆谨守职责;宗藩岁禄按神武帝训定万石,某亲王罚银万两充边军冬衣经费,私租良田分与农户,宗室再无超禄、受贿者,安分守己;边军屯田年收粮十万石,边军自给自足,民负减少三成,神机营驻守边境,瓦剌遣使求和,岁贡马匹千匹;江南水利完工,运河通航,灌田万亩,民夫因官供口粮无一人逃亡,百姓自发为谢渊立 “新政惠民” 碑于苏州码头。
团营忠勇祠内,谢渊所拟新法十卷与《永熙帝宝训》批注本、《神武皇帝宗室训》、元兴帝《北征录》《运河修治档》、“制诰之宝” 玉印一并供奉,祠官每日清扫,香火鼎盛。官民皆来瞻仰,尤其是新科进士与地方官员,必来研读新法与祖训,学习 “循祖训、安天下” 的治世之道,祠内 “祖制为纲,革新为用,盾矛兼施,天下永宁” 的石碑,成了后世官将的座右铭。
江南巡抚与边军副总兵联名送来《新法年度成效奏报》:“江南因水利丰收,粮价下降一成,百姓囤粮减少,市场安稳;边军因屯田充足,冬衣齐全,士气大振,操练有序,瓦剌再无犯边之意;宗室与百姓和睦相处,无一人因岁禄、田亩上访;言官仍坚持实证奏事,未发生妄奏、不奏之事。” 谢渊将奏报呈给萧栎,萧栎翻看后,对阁臣笑道:“谢卿在,大吴天下无忧,社稷无忧!”
卷尾语
祖制新解与四新政案,起于谢渊批注《永熙帝宝训》之念,归于新法十卷推行之效。一岁之间,从言路堵塞到言路通畅,从宗室奢靡到宗室安分,从边军缺粮到边军自给,从民夫逃亡到民夫安乐,每一步皆非易事 —— 需辨祖训之精义,破旧法之桎梏;需防官官相护之阻,解宗室勾结之困;需恤边军之苦,体民夫之艰。谢渊所行,非 “标新立异”,亦非 “泥古不化”,而是以祖训为 “盾”,御 “违祖” 之攻讦;以革新为 “矛”,破 “困民” 之弊案,盾矛相济,皆为 “安天下”。
其间,谢渊批注言路,非违永熙帝之旨,乃解 “实据准奏” 之精义,让言官敢奏有实据之弊,而非困于 “禁风闻” 之字句;限宗藩岁禄,非逆神武帝之训,乃守 “不得奢靡” 之根本,让宗室回归祖制之安分,而非耽于超禄敛财之奢靡;改边防屯田,非背元兴帝之精神,乃承 “固边安境” 之初心,让边军自给而民负减轻,而非困于征伐缺粮之窘境;兴水利官供,非弃元兴朝之例,乃循 “官供安民” 之旧法,让民夫吃饱而工期加快,而非困于自备逃亡之难题。四策皆循祖,四策皆新,皆在 “安天下”。
谢渊与右御史之辩,显言路之要;与某亲王之争,明宗藩之规;与兵部尚书之议,定边防之策;与户部尚书之论,安水利之基。每一次博弈,皆以祖训为据,以实证为凭,不逞口舌之快,只谋天下之安。门生问 “重祖制何以改旧法”,其答 “祖宗创法为安天下,非困天下”,一语道破祖制与革新之辨 —— 祖制非 “枷锁”,乃 “指南针”,指引后世以 “安天下” 为念,而非以 “守字句” 为忠。
帝萧栎谓 “谢渊引祖制如持盾,改旧法如挥矛”,诚哉斯言!盾以守祖训之正,矛以破旧法之弊,盾矛皆为社稷,皆为民生。团营忠勇祠的 “制诰之宝” 玉印,见证祖训之传承;新法十卷与祖制旧档,见证革新之必要;谢渊鳞甲上的战痕,见证守业之艰辛。此案终将与漕运、税刑诸案一道,载入大吴史册,为后世直臣立 “循祖训、革旧弊、安天下” 之典范 —— 治国者,当以祖训为纲,以民生为魂,守正不泥古,革新不违本,方能让江山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