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宗室志》附《南宫杂记》载:“成武朝中期,正阳门术士‘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谶语传至南宫,德佑帝萧桓闻之,私谓‘天命归己’,密召镇刑司副提督石崇(从二品)、诏狱署提督徐靖(从二品)入南宫定谋。崇、靖劝桓‘借谶扩势’,令镇刑司密探散‘萧桓复位乃天授’之语,吏部侍郎张文(正三品)拢官员、户部尚书刘焕(正二品)惑民心,宣府卫副总兵李默(从三品)引兵入卫。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虽侦异动,然逆党势盛,密报三递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渊方核大同卫粮饷,暂难分身,逆党复辟之局渐成。” 此案之迫,在 “宗室借谶聚势,逆党布网将成”—— 萧桓以谶为 “天命旗”,石崇辈以谋为 “夺权刃”,虽有谢渊、秦飞护纲,然逆党步步紧逼,复辟之业已近功成。
南宫旧主破愁颜,谶语传声众庶攀。
石氏筹谋联旧部,徐郎调卒启重关。
官皆附势期升秩,民亦趋安盼免艰。
唯有枢臣心似灼,边筹未罢顾朝班。
南宫思政堂的旧棉窗纸被晨光染透,萧桓正对着铜镜整理龙袍 —— 那是魏奉先连夜请成衣匠修补的蜀锦龙袍,褪色的纹样重描了金线,磨损的袖口缝了新缎,虽非新制,却足以衬出 “复位之君” 的威仪。他指尖抚过胸前龙纹,不再是往日的摩挲试探,而是稳稳握住,仿佛已握住大吴的玉玺。
“陛下,石崇大人递来密信,说李默总兵的宣府兵已过卢沟桥,午时便至正阳门;徐靖大人也报,正阳门暗门已备好,只待辰时三刻开城。” 魏奉先捧着密信,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已换上新制的太监袍,腰上系着从内库寻来的银带 —— 这是萧桓许他 “复位后掌印太监” 的信物。
萧桓接过密信,目光扫过 “宣府兵过卢沟桥”“暗门备妥” 字样,嘴角扬起笑意,再无往日的多疑惶惑:“朕就知,天命在朕!七年前的幽禁,不过是天将降大任前的磨砺。” 他转身走到案前,拿起京营旧符 —— 这符今日不再是 “念想”,而是 “调兵信物”,石崇已许他,入宫后便以符号令京营旧部。
魏奉先又递上 “复位诏”,是张文连夜拟就的,开篇便写 “朕乃永熙帝嫡孙,承天应命,复位继统”,文末列着 “免京师三年赋税”“升附议官员三级” 的条款。萧桓扫过一遍,提笔在 “张文升吏部尚书”“刘焕升户部尚书” 后添了 “石崇升内阁首辅兼玄夜卫指挥使”“徐靖升刑部尚书兼理刑院提督”—— 他知石、徐是复辟核心,需以高官固其心。
“辰时一刻,备车去侧门,朕要亲自迎宣府兵入城。” 萧桓放下朱笔,龙袍的下摆扫过案角,带起的风仿佛都带着 “君临天下” 的威仪。镜中的他,虽鬓角有霜,却眼神灼灼 —— 七载幽禁的屈辱,今日终将以 “复位” 洗刷,太和殿的龙椅,已近在咫尺。
镇刑司密室的案上摊着《京师布防图》,石崇正用朱笔在 “兵部衙署”“南宫”“正阳门” 三点间画直线 —— 这是萧桓入宫、宣府兵入城、控制中枢的路线。他身边围着三名镇刑司密探头领,每人手里都攥着 “调兵令牌”,令牌上的 “石” 字暗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你们三人,各带两百密探,辰时二刻分别守住兵部衙署、吏部衙署、户部衙署 —— 谢渊若敢阻拦,先围而不攻,等宣府兵到了再动手;张文、刘焕那边,已令他们召集属吏,辰时三刻在午门候驾,不得有误。” 石崇的声音沉稳,再无往日的狠戾外露,而是带着 “运筹帷幄” 的笃定 —— 他知道,今日过后,他便是大吴的内阁首辅,掌朝政、控玄夜卫,萧桓不过是他推到台前的 “傀儡”。
“大人,玄夜卫的暗探还在街上游走,要不要派人清剿?” 一名头领问,语气带着谨慎 —— 昨日他们在东市抓了两名玄夜卫暗探,从身上搜出 “盯防宣府兵” 的密令。
石崇摆手,拿起案上秦飞递谢渊的密报副本 —— 这是他从玄夜卫线人处截来的,上面写着 “逆党势盛,需待边军粮饷妥后再议”:“谢渊忙着筹粮,秦飞孤掌难鸣,清剿反倒打草惊蛇。咱们只需按计划推进,等萧桓入宫、宣府兵入城,玄夜卫再想动手,也晚了。” 他顿了顿,又道,“把截来的密报送一份给萧桓,让他知道,谢渊已无力阻拦,更信‘天命在他’。”
诏狱署地牢的火把烧得正旺,徐靖正给五十名死囚分发铠甲 —— 这是从镇刑司旧库寻来的京营甲胄,虽有些陈旧,却足以护住要害。死囚们脸上没有往日的颓丧,反而带着 “搏命换富贵” 的亢奋,他们都知,今日若助萧桓复位,便能免死罪、授官职。
“赵大人,你带二十死囚,辰时三刻开正阳门暗门,接应宣府兵入城;剩下的三十人,随我去南宫侧门,护萧桓入宫,若遇禁军阻拦,可先斩后奏。” 徐靖拔出腰间短刀,刀身映着火光,照亮他眼底的志在必得 —— 他已想好,入宫后便以 “护驾有功” 为由,求萧桓赐 “尚方剑”,日后便可制衡石崇,独掌刑狱大权。
赵大人接过暗门钥匙,指尖在钥匙齿上摩挲:“大人放心!昨日已买通暗门守军,辰时三刻准时开门,绝不会误事。” 他说着,拍了拍身边死囚的肩膀,“兄弟们,今日是咱们脱胎换骨的日子,跟着大人干,日后都是官!” 死囚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地牢石壁嗡嗡作响。
徐靖望着眼前的死士,又想起昨日截获的玄夜卫密报 —— 秦飞令暗探在酒肆埋伏,却不知他早已改了路线,避开酒肆,直奔正阳门。“玄夜卫想拦我?还差得远。” 他冷笑一声,收刀入鞘,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仿佛已看到自己身着刑部尚书官服,站在太和殿的场景。
四 吏部衙署?张文聚官:附势官员的趋之若鹜
吏部衙署的庭院里,已聚了二十余名官员,从五品的郎中到三品的侍郎,个个身着朝服,脸上带着 “盼附新君” 的急切。张文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 “附议官员名单”,正逐一核对姓名 —— 这些都是他昨日以 “复位后升三级” 为诱饵拉拢来的,连礼部侍郎林文(正三品)都在列,此刻正站在人群前排,频频望向门外,盼着萧桓的车架早点到来。
“诸位大人,萧桓陛下乃永熙帝嫡孙,复位乃正统之举,今日随朕去午门迎驾,日后便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张文的声音洪亮,不再是往日的焦虑不安,而是带着 “引路人” 的得意 —— 他已在名单上给自己注了 “吏部尚书”,只待萧桓入宫后下笔批复。
“张大人,谢渊大人那边会不会有动静?昨日听说他还在兵部筹粮,若他带兵来拦,怎么办?” 一名从五品郎中小声问,语气带着一丝担忧 —— 他虽贪升秩,却也怕谢渊的刚直。
张文冷笑,从袖中掏出刘焕送来的密报:“谢渊?刘焕大人已令属吏在粮车必经之路设卡,拖延粮饷,他现在忙着跟粮车较劲,哪有空管咱们?再说,李默总兵的宣府兵午时就到,京营的秦云副将已暗中递信,说‘若陛下复位,愿率京营归附’,谢渊孤掌难鸣,翻不了天!” 话音刚落,庭院里便响起一片附和声,官员们的担忧尽消,只剩下对 “从龙之功” 的期待。
正阳门街市的粮肆前,围满了百姓,刘焕正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萧桓亲批的 “免赋诏” 副本,声音透过传声筒传遍街市:“诸位乡亲!萧桓陛下复位后,免京师三年赋税,粮价减半,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今日随我去正阳门迎驾,日后都是陛下的子民,享太平福气!”
高台下,百姓们听得沸腾 —— 昨日便有粮肆掌柜传 “免赋税” 的流言,今日见户部尚书亲证,更是信以为真。穿布衫的妇人抱着孩子往前挤,喊着 “愿迎陛下”;挑着菜筐的农汉放下担子,跟着喊 “陛下复位,免咱赋税”;连巷口的乞丐都拄着拐杖过来,盼着 “新君登基,能赏口饭吃”。
刘焕的属吏们则在人群中分发 “迎驾小旗”—— 红布裁的小旗,上面写着 “萧桓陛下万岁”,百姓们争相领取,插在衣襟上、担头上,整个正阳门街市都飘着红色,仿佛已提前进入 “复位庆典”。刘焕站在高台上,望着眼前的场景,嘴角露出笑意 —— 他知道,民心已附,萧桓复位便有了 “民望”,他这个 “从龙户部尚书” 的位子,也算稳了。
人群外,两名玄夜卫暗探看着这一幕,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上前阻拦 —— 逆党百姓混杂,若动手,恐伤无辜,只能匆匆往玄夜卫北司跑,想把 “民心归附” 的急报传给秦飞。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秦飞,正被石崇派来的密探缠住,根本无暇调兵。
卢沟桥畔的宣府卫军营里,李默正催着兵卒收拾行装,三百宣府兵已备好铠甲兵器,只待一声令下,便直奔正阳门。他手里拿着石崇送来的 “京营布防图”,上面标注着 “京营西北营已归附,可直入正阳门”,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