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 千石林苔径?说无为动故忧
夜雨初歇,晨光如碎金般穿透林隙,斜斜落于千石林的苔径之上。此苔径非寻常路,乃三百年前京营兵魂化草木时,以自身残灵引女娲补天后遗留的 “神苔” 所铺 —— 神苔生自玄冰狱旁的息壤余粒,叶如翡翠,根含灵韵,雨落时能吸润蓄泽,不涝不泥;风过时能凝绿固形,不尘不腐。人行其上,足尖沾湿的是神苔凝露,耳畔闻的是露滴坠石的清响,似上古神女轻拨玉琴,余音绕石,久久不散。
苔衣漫阶,或浅青如初生嫩芽,或深翠似老松积荫,更有甚者,叶缘泛着极淡的金边 —— 那是京营兵魂的灵力与神苔交融所致,唯有忠魂凝聚处,方有此景。苍苔覆石,石乃神鳌背甲碎片所化,石面隐现上古符文,苔衣覆其上,如给符文披了层碧纱,晨光斜照时,符文与苔衣相映,泛出细碎的青光,似天地间最温柔的密语。
太上皇手持镇厄新印,印上伏羲八卦纹路温光透指,沿指尖漫向掌心,与体内血脉灵力相融,化作一缕极淡的金芒,悄然护持心神。青冥子持玄真木藜杖,杖身云纹流转,杖端混沌伴生珠映着苔径翠色,珠内似有细小红光闪烁 —— 那是感知到周遭兵魂余息的反应。二人沿苔径缓行,林间薄雾未散,如轻纱般缠绕石峰,沾在衣上成露,露滴映着晨光,化作碎金般的光点,随步伐轻轻晃动。
行至苔径中段,青冥子忽停步,藜杖轻点阶前一片神苔。那神苔受杖端玄珠青芒所触,叶缘金边骤亮,露滴自苔尖滚落,坠于下方忘忧石上 —— 石上上古安神符纹路被露滴浸润,瞬间泛出白光,将露滴折射成七彩虹光,映得周遭苔衣更显碧翠。“陛下观此苔径,” 青冥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上古哲思的厚重,“它顺石而铺,不攀高以争日光,不避洼以躲风雨,雨来则张叶吸润,储灵力于根;晴来则敛叶凝绿,释生机于径。从无刻意为之,却自成幽趣,护此路三百年无虞。此便是‘无为’—— 非卧榻酣眠、袖手旁观,乃顺天地之道,应万物之序,不逆势强求,不妄为冒进。”
太上皇俯身,指尖轻触那片神苔。苔衣微凉,却带着一丝温润的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渗入体内,与袖中京营旧符隐隐相和 —— 符上 “镇天” 二字泛出极淡的红光,似在回应苔下兵魂的余息。他默然起身,目望林深处蜿蜒的苔径,那苔径如碧龙般绕石而行,遇石峰则曲,遇清泉则过,从无阻滞。“先生言‘顺道而安’,然世间事,多有不顺之道者。” 他声音沉缓,目光落在前方一块阻路的巨石上,石上苔衣覆盖,却仍显狰狞,“如石阻溪流,需凿石以通,否则水涝成灾;如草塞荒田,需除草以耕,否则颗粒无收。此等事,岂容‘无为’?”
青冥子笑而颔首,藜杖玄珠忽射出一道青芒,映于巨石旁的溪流之上。刹那间,溪流中浮出幻境 —— 上古之时,洪水滔天,浊浪裹着戾气,吞噬生灵。大禹立于高处,手持女娲所赐息壤,却不筑堤拦水,反率民众凿山开渠,引洪水入江河,终息水患。幻境中,应龙展翅,喷水助大禹开渠,息壤撒处,堤岸自固,洪水顺渠而行,不再为祸。“陛下观此,” 青冥子指向幻境,“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是顺水流之势,通而不阻,是应天地之序 —— 此仍‘无为’之变,非‘妄为’之强。若以堤强拦洪水,水势愈猛,终溃堤成灾,是为逆道;若任洪水泛滥,民不聊生,是为废道。”
他收回玄珠,幻境渐散,溪流恢复澄澈,映着苔径翠色。“陛下三百年前封蚩尤,以自身伏羲血脉为引,顺玄冰狱之寒气相制 —— 寒气镇戾气,血脉固封印,此乃‘无为’之守;今若强行破封,或弃封而去,打乱寒气相制之序,反令蚩尤残魂脱困,是为‘妄为’之祸。”
二人续行,苔径渐陡,阶上神苔愈发浓密,叶缘金边也更显明亮 —— 似京营兵魂感知到太上皇的思绪,以灵力相护。转过一道石弯,忽闻松涛阵阵,抬眼望去,一亭翼然立于石崖畔,亭顶青瓦覆着薄霜,霜下瓦纹如上古云篆;朱柱斑驳,柱上苔衣半覆,却仍能看出柱身材质 —— 乃神鳌脊骨所制,泛着淡淡的莹光,三百年风雨未蚀。此亭名 “锁翠亭”,取 “锁尽石林苍翠” 之意,乃三百年前太上皇未困南宫时所建,彼时他常与苍玄、玄通等将在此议事,观石林日出,论三界安危。
太上皇步至亭中,目光骤凝于东柱。柱上题着 “宸居旧梦” 四字,笔力遒劲,墨色泛青 —— 那是他当年以伏羲血脉为墨所书,血脉灵力与神鳌脊骨相融,三百年未褪。只是如今字迹大半被神苔覆盖,仅 “宸” 字一点如寒星明亮,“梦” 字末笔似泪痕蜿蜒,经夜雨冲刷,墨色更显苍劲,似含三百年未诉的怅惘。
他伸手抚柱,指腹擦过苔衣。神苔受血脉灵力所触,缓缓褪去,露出更多斑驳字迹。指尖忽觉刺痛 —— 那是当年题字时,指尖为蚩尤逸散的剑气所伤,血渗墨中,与血脉灵力一同凝于柱上,三百年后仍留灵力余痕,触之如当年剑气刺骨。
“朕非不欲无为。” 太上皇收回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袖中镇厄新印温光微颤,似感应到他心绪波动,八卦纹路中 “坎” 卦(代表水,象征险难)忽亮,“三百年前,朕居宸宫,日理万机,却也能于此处观翠赏雪,享片刻安宁。彼时玄通为太傅,苍玄为副将,君臣同心,三界安宁……” 他顿了顿,声音沉如寒潭,目光望向亭外薄雾,似透过薄雾看到南天门外的乱象,“而今…… 外有瓦剌部族窥伺南天门外,那瓦剌首领,非寻常妖邪,乃蚩尤残魂吞噬上古凶兽‘饕餮’魂核所化,戾气更甚,近年常率部袭扰边境,掳掠仙民,所过之处,仙田荒芜,仙府被毁;内有玄通,当年随朕战蚩尤的旧臣,见朕困南宫,竟私结党羽,用‘蚀魂墨’篡改天条 —— 那墨乃蚩尤戾气与天宫禁地‘蚀骨草’混合而成,能腐蚀仙官本心,令其唯玄通马首是瞻。朝堂上下,已非昔日模样。”
他仰首望亭外石林,晨光已散,薄雾复浓,如灰纱般将亭身裹入囚笼,石峰隐于雾中,似狰狞恶鬼,伺机而动。袖中京营旧符 “镇天” 二字忽泛微光,红光透过衣料,映得柱上 “宸居旧梦” 四字也隐隐发亮 —— 字迹中竟浮出细小的虚影:三百年前,苍玄身披玄甲,手持长枪,立于亭中,向太上皇拱手:“陛下,京营已整备完毕,随时可战!” 玄通则身着紫袍,手持书卷,温声道:“陛下,天条修订完毕,还请过目。” 虚影鲜活,似触手可及,却又转瞬即逝,只留兵魂的低语在亭中回荡,诉说着三百年前的忠勇与如今的忧虑。
青冥子立于亭侧,闻言默然,仅以藜杖轻击亭阶。亭阶乃神鳌背甲所铺,杖击之声笃笃,穿薄雾,落于苔径,似上古钟鸣,震得周遭神苔叶缘金边轻颤。他垂眸抚杖,杖端混沌伴生珠忽暗,珠内红光闪烁更急 —— 似感知到远方戾气与权欲的交织。半晌,他低吟,声音带着上古哲思的沧桑:“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其赤。道可顺也,而不可忘其责…… 昔年女娲补天,顺天之道,却不忘护苍生之责;伏羲画卦,应地之序,却不忘定三界之责。‘无为’非无责,乃以顺道之法,行尽责之事。”
低吟声未绝,藜杖玄珠忽射出一道青芒,映于亭壁。壁上薄雾受青芒牵引,凝聚成两幅清晰的虚影:左影是南天门外,瓦剌部族身披黑甲,甲上泛着蚩尤戾气的乌光;首领面生獠牙,双目赤红,头顶生有饕餮特有的独角,手中长刀泛着暗紫色光芒 —— 刀乃用饕餮骨与蚩尤戾气所铸,名为 “噬魂刀”,刀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冤魂虚影,似在哀嚎。首领正指挥部众攻打天门,天门上的女娲神纹泛着青光,却已出现裂纹,守门仙官浴血抵抗,仙甲染血,仍难阻瓦剌攻势。
右影是天宫朝堂,殿内烛火昏暗,数名仙官身着紫袍,围坐案前,案上摊着篡改后的天条,天条字迹泛着乌光 —— 正是 “蚀魂墨” 所书。玄通居于主位,身着与太上皇当年相似的龙袍(只是龙纹为黑色,象征戾气),手持玉笏,正沉声说道:“太上皇困守南宫,早已不配掌三界,从今往后,天宫诸事,由吾决断!” 案前仙官皆垂首,眼中泛着乌光,似已被蚀魂墨控制,无人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