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见萧栎不再试探,便话锋一转,谈及旧情:“还记得当年父皇在世时,你我在御花园射箭,你总爱跟在朕身后,说要学朕的箭法。如今想来,已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 提及父皇永熙帝,萧栎的眼眶微微发红,道:“臣弟怎会忘记?那年臣弟十岁,皇兄教臣弟射第一支箭,箭没射中靶心,却射中了园里的海棠花,父皇还笑臣弟‘力气小,却爱逞强’。”
殿内的气氛因旧情追忆而缓和了许多,烛火的光晕也似变得更暖。萧栎看着萧桓,想起当年南宫岁月,萧桓虽被软禁,却仍坚持读书练字,这份韧性,或许正是他能复位的原因。他轻声道:“皇兄在南宫的日子,臣弟未能时常探望,心中有愧。” 这话里有愧疚,也有对当年 “未能援手” 的解释。
萧桓摆摆手,语气缓和了几分:“南宫岁月,已成过往,不必再提。朕知道,你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 旧党把持朝政,你虽为帝,却也难违大势。如今旧党渐除,你我兄弟,当以社稷为重,莫让过往的隔阂,影响了宗室与朝廷的和睦。” 他的话,既体谅了萧栎当年的处境,也划定了 “以社稷为重” 的底线,君臣兄弟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栎心中一暖,起身拱手道:“皇兄宽宏大量,臣弟感激不尽!臣弟定当牢记皇兄教诲,以社稷为重,辅佐皇兄稳固朝局,绝无半分私心。” 他的语气里,少了之前的忐忑,多了几分真心的臣服 —— 萧桓的宽宏,让他明白,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宗室的地位便能稳固。
殿外的廊下,两名玄夜卫探子正悄悄记录着殿内的对话。其中一名探子,手指在腰间的密录簿上飞快书写,将 “萧栎提及旧党余波”“赞谢渊忠勇”“表臣服之心” 等关键信息一一记下;另一名探子,则紧盯着殿门,观察是否有外人靠近,确保监控不被察觉。
这是周显的指令 —— 萧桓复位后,对宗室的动向格外关注,尤其是曾为帝的萧栎,更是监控的重点。周显深知,宗室若与旧党勾结,便会动摇皇权根基,因此在萧栎入宫前,他便令探子 “随侍不扰,记录言行”,待探视结束后,即刻将密录呈给他,再由他转奏萧桓。
探子听到殿内提及 “御园旧事”,便在簿上写下 “萧桓忆旧情,萧栎表愧疚,君臣气氛缓和”;听到萧栎 “以社稷为重” 的承诺,又写下 “萧栎无争权之心,显臣服”。密录簿上的字迹工整,每一条记录都标注了时间,确保信息的准确无误。
此时,一名内侍从廊下走过,探子立刻收起密录簿,装作整理衣袍的模样,待内侍走远,才继续记录。他们深知,玄夜卫的职责便是 “察奸佞、护皇权”,哪怕是宗室郡王,也不能有半分疏忽 —— 若因监控不力而漏过关键信息,便是他们的失职。
萧桓与萧栎追忆完旧情,话锋又转回朝政,道:“如今旧党渐除,朕打算修订宗室管理制度,限制宗室子弟干预政事,严禁宗室与朝臣勾结 —— 你身为昌顺郡王,对此有何看法?” 这是萧桓对萧栎的进一步试探,也是在为后续的宗室管理铺路。
萧栎心中明白,萧桓此举是为了巩固皇权,防止宗室干政,便拱手道:“皇兄此举英明!宗室子弟若干预政事,易生党争,损害社稷。臣弟以为,可令宗室子弟居于外邸,非诏不得入宫;宗室与朝臣的往来,需经玄夜卫报备,严禁私下接触 —— 如此既能保障宗室安稳,又能防止党争再起。” 他主动提出 “玄夜卫报备”,是想向萧桓表明,自己支持帝权对宗室的管控,绝无异议。
萧桓点头,道:“你所言与朕不谋而合。朕已令礼部尚书王瑾、吏部侍郎张文,共同起草《宗室管理制度》,待草案拟定,会召集宗室亲王商议。你久居外邸,了解宗室子弟的情况,若有建议,可随时上表奏朕。” 他赋予萧栎 “上表建议” 的权利,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在将他纳入 “宗室管理者” 的角色,让他协助自己约束宗室,而非成为宗室的 “代言人”。
萧栎连忙道:“臣弟遵旨!若有建议,定当如实上表,为皇兄修订制度尽绵薄之力。” 他知道,这是萧桓对他的 “招安”,让他从 “曾经的帝王” 转变为 “皇权下的宗室管理者”,这份转变虽有落差,却是当前最安稳的选择。
殿内的雨前茶已渐凉,萧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知道探视的时间已差不多,便起身拱手道:“皇兄,时辰不早,臣弟不便久扰,先行告辞。日后若皇兄有需,臣弟定当随叫随到。” 萧桓也起身,道:“也好,你回去后,好生约束宗室子弟,莫让朕失望。”
内侍引着萧栎向殿外走去,走到殿门时,萧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桓,道:“皇兄,天冷了,记得多加衣物,莫为朝政熬坏了身子。” 这话里带着真心的关切,萧桓点头:“朕知道,你也多保重。” 简单的对话,却藏着兄弟间久违的温情,冲淡了之前的权力博弈。
萧栎走出偏殿,踏上月台,风又吹过半枯的海棠树,几片残叶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拂去,回头望了一眼殿门 —— 那扇门,曾是他权力的象征,如今却成了他需 “上表请觐” 的界限。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沿着来时的宫道走去,青石板上的荒草依旧蹭着靴底,却不再让他感到忐忑,反而多了几分安稳 —— 他终于明白,在如今的朝局里,安分守己,才是宗室最好的归宿。
萧栎离开后,两名玄夜卫探子立刻将密录簿送到玄夜卫衙署。周显正在衙署整理旧党案的卷宗,见探子送来密录,便放下卷宗,仔细翻阅。密录上详细记录了萧栎与萧桓的对话,从 “旧党余波” 到 “谢渊边防”,再到 “宗室管理制度”,每一处关键都未遗漏。
周显看完密录,眉头微微舒展 —— 萧栎的言行,皆显臣服,无半分争权之心,这对朝局稳固是好事。他拿起密录簿,即刻前往皇宫,求见萧桓。御书房内,萧桓正在批阅《宗室管理制度》草案,见周显进来,便放下笔:“萧栎的言行,可有异常?”
周显躬身递上密录簿:“陛下,萧栎在殿内言行恭顺,多次称赞谢大人忠勇,表‘以社稷为重’之心,无半分争权之意;谈及宗室管理制度,还主动建议‘宗室与朝臣往来需经玄夜卫报备’,显露出臣服之心。” 萧桓接过密录簿,快速翻阅,点头道:“如此便好。萧栎安分,宗室便安稳,朝局也少一分隐患。你继续加强对其他宗室子弟的监控,尤其是那些与旧党有过往来的,不可放松。”
周显躬身应道:“臣遵旨!臣已令秦飞加强对宗室邸宅的监控,所有宗室子弟的外出、会客,皆有记录,若有异常,即刻奏报陛下。” 萧桓道:“好。你下去吧,让王瑾、张文加快《宗室管理制度》的起草,早日定稿。” 周显应声退去,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萧桓看着密录簿上 “萧栎表臣服” 的记录,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 宗室安稳,朝局便又多了一分稳固。
次日清晨,萧桓在朝会上提及《宗室管理制度》的起草,道:“宗室是大吴的根基,却也易生干政之患。朕令王瑾、张文起草制度,限制宗室干预政事,严禁与朝臣私下勾结,众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王瑾出列道:“陛下英明!宗室干政,易引发党争,损害社稷。臣与张文侍郎已初步拟定草案,待完善后,便呈奏陛下。”
吏部侍郎张文也出列道:“臣以为,可在制度中加入‘宗室子弟考核’条款,若宗室子弟有才能,可经科举入仕,而非凭借身份获得官职 —— 如此既能选拔宗室人才,又能防止‘任人唯亲’。” 萧桓点头:“准奏。便按你二人所言,完善草案。”
朝会结束后,王瑾、张文便即刻着手完善《宗室管理制度》,加入 “科举入仕”“玄夜卫报备”“禁止干政” 等条款。与此同时,谢渊也收到了萧栎探视的消息,杨武道:“大人,萧栎表臣服,宗室安稳,对我们的边防也是好事 —— 旧党再想拉拢宗室,便无可能了。” 谢渊点头:“陛下处置得当,既顾念旧情,又稳固了皇权,朝局的暗流,总算又平了几分。”
此时,大同卫的玄夜卫探子也传来消息,旧党信使已被抓获,密信被截获,徐靖的勾结计划彻底败露。萧桓接到奏报后,令周铁加快审理旧党案,定要将旧党余孽一网打尽。奉天殿的金砖上,朝靴的痕迹依旧,却再无往日的刀光剑影,取而代之的,是朝局渐稳的平静 —— 这场昌顺郡王的探视,虽藏着权力博弈,却最终为天德朝的稳固,添上了关键的一笔。
片尾
宗室管理制度》正式颁布,明确 “宗室非诏不得入宫”“严禁与朝臣私下往来”“宗室子弟经科举入仕” 等条款,萧栎带头遵守,居外邸闭门读书,不再干预政事。玄夜卫对宗室的监控虽未放松,却也因制度的完善,少了几分紧张 —— 宗室与帝权的关系,终于在 “约束与安稳” 中找到了平衡。
旧党案的审理也有了进展,周铁根据截获的密信与旧吏的供词,判定石崇 “通敌谋逆”,判终身监禁于诏狱;徐靖 “勾结瓦剌”,判流放极北;其余旧党余孽,或贬为庶民,或流放边地,旧党彻底覆灭。
边镇方面,谢渊的防务部署成效显着,宣府卫、大同卫的烽燧联动体系运行顺畅,瓦剌再未敢袭扰;京营副将秦云率士兵在大同卫修建城防工事,边防愈发稳固。江南的水利工程完工,百姓安居乐业,户部尚书刘焕奏报 “江南赋税较去年增长三成”,大吴的民生与经济,皆呈复苏之势。
萧桓偶尔会召萧栎入宫,却不再谈及政事,只叙兄弟旧情,或一同观赏《江山万里图》。偏殿的海棠树,在工部尚书张毅的照料下,竟抽出了新枝,嫩绿的新芽在风中晃荡,像极了天德朝渐显的生机 —— 权力的博弈虽未完全消失,却已被 “制度” 与 “信任” 所约束,大吴的中兴之路,终于在宗室安稳、旧党肃清、边防稳固中,稳步前行。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昌顺郡王探帝宫之役,实为‘帝权与宗室权’之平衡关键。萧桓以威仪驭局,既顾念兄弟旧情,又彰显皇权不可违之威;萧栎以收敛避祸,从‘成武皇帝’转型为‘安分郡王’,终获宗室安稳之局。玄夜卫监控为表,制度约束为里,君臣兄弟的分寸拿捏,终使宗室从‘朝局隐患’变为‘社稷根基’。”
偏殿的海棠枯而复荣,御案的玉镇纸刻着 “天德”,物是人非间,藏着帝王对权力的掌控,也藏着宗室对安稳的妥协。这场探视,非仅叙旧,实为 “皇权巩固后,对宗室关系的重新定义”—— 宗室需守安分,帝权需显宽宏,二者相得,方能护社稷安稳。
它告诉后世:帝王之治,非仅靠雷霆手段,更需靠分寸与平衡 —— 对宗室,既防其干政,又予其安稳;对忠良,既予其信任,又制其权柄;对旧党,既肃其孽,又儆其众。唯有如此,方能让朝局暗流渐平,让中兴之路稳步向前。而萧桓与萧栎的君臣兄弟情,也终将在大吴史册中,成为 “权力与温情并存” 的经典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