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征皱眉，但还是随师爷走到厅角。周师爷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大人，黑风寨动不得啊。"他的呼吸喷在冯远征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茶香。

"为何？"冯远征的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区区一个土匪窝，有何动不得？"

周师爷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冯远征来到书案前。他蘸了茶水，手指在案面上轻轻划过，写下一个"颖"字。水迹在案面上渐渐晕开，却清晰可见。

冯远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他的嘴唇微微发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个"颖"字代表的，是当朝最有权势的颖王。

"大人？"赵将军在门外等候多时，忍不住出声询问，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厅门传来。

冯远征如梦初醒，大步走到厅门口，脚步却显得有些踉跄："赵将军...且慢。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眼睛不敢看厅内的陆明远，而是盯着地面。

赵将军一脸困惑，浓眉拧成一个结："大人方才不是说..."

"本官知道说了什么！"冯远征突然暴喝，随即又强压怒气，声音低了下来，"无诏不得调兵，这是自古以来的条例。本官...本官一时激愤，险些坏了规矩。"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

周师爷适时上前，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大人英明。调兵剿匪非同小可，需得朝廷准许才是。"

冯远征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转身面对陆明远时，脸上的威严已经变成了为难："贤侄啊...此事恐怕..."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明远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大人！内子危在旦夕，求大人开恩！"他的声音哽咽，肩膀微微发抖。

冯远征看着这个年轻人，心中不忍。他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的老槐树。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本官不能擅自调兵，但可以借你一百府兵。这些是节度使府的护卫，不算朝廷正规军，本官有权调动。"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不敢看陆明远的表情。

周师爷闻言想要劝阻，冯远征抬手制止，动作坚决："不必多言。本官心意已决。"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

陆明远再次叩首，泪水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多谢大人！下官永世不忘大人恩德！"他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

冯远征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沉重而温暖："去吧。赵将军会安排人手。记住...万事小心。"

陆明远跟随赵将军离开时，冯远征站在厅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周师爷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大人，这一百府兵恐怕..."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

"我知道。"冯远征打断他，声音疲惫，"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那个年轻人眼中的光...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的目光追随着陆明远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