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阿芷和张婶的笑声,青禾抬头望去,只见两道身影正从山道上走来,阿芷手里的长剑流光未散,张婶的金钟还在周身泛着淡金光晕。全根兔(现在该叫她小兔了)拉着青禾往前跑:“快走吧!仙长说要给咱们讲紫竹姑娘年轻时的故事呢,听说她当年还偷喝过守山仙长的仙酒!”
紫霞花在身后簌簌作响,像在为这段未完的传承,轻轻打着节拍。
小兔拉着青禾往云栖峰跑,紫霞花瓣粘了满袖,风里都是清甜的香。山道旁的石凳上,几个穿粗布道袍的小道士正踮脚张望,见她们过来,慌忙往观里跑:“师父!青禾姑娘到啦!”
观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面走来位鹤发童颜的老道,手里握着串菩提子,笑纹里淌着暖意:“可算来了,紫竹那丫头在观后崖等了三百年,就盼着有人能接过这帛书呢。”
青禾跟着往里走,才发现道观虽小,却处处透着巧思:廊下挂着的铜铃是紫竹姑娘当年熔了旧剑重铸的,风一吹就响得清脆;窗台上的多肉盆栽,每盆土里都埋着片她亲手写的字条,字迹娟秀——“此株喜阴,三日一浇”“这盆耐旱,莫要多费心神”。
后崖的石桌边,早摆好了茶盏。老道斟茶时,青禾瞥见他手腕上的银镯子,竟和阿芷剑穗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这镯子啊,”老道似是看透她心思,摸了摸镯子笑道,“当年紫竹救过只银狐,狐仙临走时留了三根尾毛,她就请银匠打成了三副镯子,一副给了守山的我,一副给了后来的张婶,剩下那副……”
话音未落,阿芷和张婶已并肩走来,阿芷抬手拭汗时,腕间正晃着只同款银镯,阳光底下泛着柔光。张婶手里还提着个竹篮,掀开布一看,竟是满满一篮紫米糕:“紫竹说,青禾姑娘路上定是饿了,特意让厨房蒸的。”
小兔凑到崖边往下看,忽然指着远处喊:“快看!那片紫霞花田里,是不是有人在种花?”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花海深处,几个穿布衣的姑娘正弯腰栽花苗,袖口沾着泥,笑声却比铜铃还亮。老道捋着胡须道:“那是山下的姑娘们,听说了紫竹的故事,自发来种新苗呢。她们说,要让这紫霞花,从云栖峰一直开到石羊场去。”
青禾翻开帛书后半卷,字迹渐渐变得轻快,像是写时带着笑意:“吾辈修行,修的从不是孤高,是让暖意传下去。你看那银镯,是信任;那米糕,是惦念;那花田,是盼后来人步步有芬芳。”
正看着,阿芷突然轻呼一声,指着青禾的袖口——刚才粘在上面的紫霞花瓣,竟化作颗小小的种子,落在石桌上,转瞬间抽芽长叶,开出朵迷你的紫霞花。
“这是……”青禾惊得睁圆了眼。
老道朗声笑:“紫竹姑娘说了,谁能让帛书显了灵,这花种就归谁。往后啊,你走到哪,这紫霞花就能开到哪。”
夕阳漫过观顶的琉璃瓦,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兔拽着青禾去看崖边的石刻,上面是紫竹姑娘的笔迹,刻得深深的:“路远怕什么,步步有花,处处有人,便是坦途。”
远处,种花姑娘的歌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铜铃的轻响,像支温柔的曲子。青禾摸了摸腕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银镯,忽然觉得,这帛书上的故事,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刚刚开始——就像那朵新开的迷你紫霞花,正朝着阳光,轻轻晃了晃花瓣。
夕阳的金辉漫过观顶琉璃瓦,在地上织出流动的光斑,将众人的影子染成暖橙色。青禾低头看着石桌上那朵迷你紫霞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光尘,像是把夕阳的精华都凝在了上面。
“这花叫‘承影’,”老道捻着菩提子,声音里带着欣慰,“紫竹姑娘当年培育它时说,要让善意像影子一样,跟着人走,不张扬,却从未缺席。”
话音刚落,那朵“承影”忽然轻轻颤动,花瓣舒展着长大了些,露出中间嫩黄的花蕊。小兔伸手想去碰,却被阿芷拉住:“别碰,它在认主呢。”果然,花蕊朝青禾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亲昵地蹭她的指尖。
张婶把紫米糕往青禾面前推了推:“快尝尝,热乎着呢。紫竹姑娘说,心里暖了,脚下才有力气。”竹篮里的紫米糕还冒着热气,上面点缀的紫霞花瓣遇热化作了淡紫色的酱汁,香气混着观外的花香漫开来。
青禾咬了一口,软糯的米香里带着清甜,像是把整个春天都含在了嘴里。她注意到张婶的银镯上刻着极小的字,凑近一看,是“守”字;阿芷的镯子上是“承”字;而自己刚出现的银镯内侧,摸着似乎是“续”字。
“这镯子是一套呢。”老道解释道,“当年紫竹姑娘打造时,特意分了‘守、承、续’三个字,说守护的人、承接的人、延续的人,少了谁都不行。”他指了指观外的花海,“你看那些种花的姑娘,她们的镯子上啊,刻的是‘传’字。”
青禾往花海望去,果然看见那些布衣姑娘袖口露出的银镯闪着微光,她们正哼着小调移栽花苗,银镯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在给歌声伴奏。其中一个姑娘直起身,恰好与青禾对视,笑着挥了挥手,她的银镯在阳光下亮得耀眼,“传”字清晰可见。
承影”花又长大了些,花茎上冒出片新叶,叶尖卷着个小小的花苞。老道说:“它会跟着你长大,你往前走一步,它就长一分。等你走到石羊场,它说不定能开出一片小花海呢。”
小兔拉着青禾跑到崖边,指着远处连绵的山脉:“青禾姐姐你看,山那边就是石羊场!紫竹姐姐的花,马上就要开到家乡啦!”
青禾望着那片熟悉的方向,握紧了手腕上的银镯,“续”字的刻痕硌着掌心,却带来稳稳的力量。石桌上的“承影”花像是听懂了似的,忽然抖落一片花瓣,那花瓣飘到青禾的帛书上,化作一行新字:“步步有花,步步有人,便是坦途。”字迹带着暖意,和紫竹姑娘的笔迹渐渐重合。
夕阳沉入远山时,观里的铜铃忽然集体轻响,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迎接。老道站在观门口挥手:“去吧,带着‘承影’,把紫霞花开到石羊场去。记住,每朵花底下,都藏着紫竹姑娘的话呢。”
青禾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承影”花连土捧起。小兔已经蹦蹦跳跳跑在了前面,银镯“叮当”作响。下山的路上,“承影”花的新苞悄悄绽开了些,青禾仿佛听见紫竹姑娘的声音在风里说:“看,路在脚下,花在身边,多好。”
远处的石羊场炊烟袅袅,青禾知道,那里有等待着的乡亲,有需要守护的家园,更有“承影”花即将扎根的土地。而这,正是帛书新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