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翘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两拍,除了如释重负之外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情绪。
他到底还是来了,楚翘心上的阴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心里涌起股暖流,缓缓地流经每一寸血肉皮肤,最后包裹住她全身。此时真的见了他楚翘才知道,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哪怕不救她至少也会来见她一面,送她一程
“师父......”楚翘动了动嘴唇,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白薪稍稍侧过头,伸出手指在嘴边比了比,立即转回去垂下眼帘,像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牛阿婆颤巍巍地把铜铃挂到铁钩上,走到灶台前,掀开陶锅的木盖,拿起木勺搅动了几下,肉香顿时溢满了整个屋子,那些没有魂魄的躯壳虽然还是默不作声,但是楚翘能感觉到他们躁动不安,原本黯淡的眼睛像觅食的野兽一般精光闪闪,虎视眈眈地盯住香味的来源,定力差些的嘴角已经渗出口水,只是忌惮屋子中间的婴灻妖才不敢造次。
“阿姐,肉好香......”昔归鼻翼翕动,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
“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一回家阿姐就带你吃顶顶好吃的村夫烤鱼和热气羊肉火锅。”她低声安慰道。
“莫急莫急,一个一个来,都能吃饱。”婴灻妖“嗖”一声直接从屋子中央的石几蹿上灶台,像莲花童子似地盘坐在硕大的陶锅旁,伸出藕段似的手敲敲锅子,神色全然是麻木和无动于衷,像在看一群等待喂食的禽畜。
牛阿婆爱怜地用勺子在陶锅里掏弄挑拣了半天,找出段小儿的前臂,讨好地凑到孙子嘴前,慈爱地发出鼓励的“呜呜”声。
婴灻妖恼怒地一挥手把勺子拍落在地上,老太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出老远,仰翻跌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独眼里渗出一行老泪,沿着脸上的沟沟壑壑蜿蜒下来。
“你这死老婆子,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吃这种脏东西!”婴灻妖见她哭泣越发嫌恶,音调更提高了一个八度,变得尖利刺耳,“还不快把肉给他们分了!早点办完事本神妖还要享用那小树精呢!”
楚翘打从心眼里冷哼了一声,虽然白薪原本只是个小鬼差,成了魔也厉害不到哪里,但他最胆小怕死,既然敢以身犯险,想必是有十成把握的,秦明八成也在附近。她想到这里便睁大眼睛在人群里继续搜寻魔君的身影,找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屋子里光线太暗,秦明又天生一张死人脸,掉进活死人堆里找不着也正常。
牛阿婆大约是摔伤了筋骨,艰难地蠕动着身子挪到墙边,抖抖索索地扶着墙站起来,佝偻着身子跌跌撞撞摸回灶台边,不敢再去惹那白胖的大孙子,老老实实地捡起勺子给村民们派发口粮。
楚翘在一旁镇定地看着,发现这老太分配肉汤的时候并不公平,给某些人的明显要多一些,肉的部位也好一些。昔归的阿母排在第三个,手里的汤盆比别人的整整大了一倍,牛阿婆冷冷地扎了她一眼,舀了半勺汤和一只没什么的肉的手扔进盆里,完了还在她手腕上狠狠敲了一下。
领完汤的村民从后门里走出去,前门还在源源不断涌入新的人,屋子里很快挤得水泄不通,很快队伍的秩序就维持不下去了,婴灻妖坐在灶台上斜睨着众人,若是有人不知好歹凑到跟前就使个法术把他弹开。
楚翘快被浓重的土腥味憋死了,恰好这时候白薪趁乱拨开人群凑到她身边,她就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抓住他的衣襟把鼻子埋到他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香气顿时充满整个呼吸系统,一下子让她活转了过来。说来也奇怪,他在活尸堆里待了那么久,身上竟然连一丝杂味都没染上,那冷香仿佛在山泉中浸过一般沁人心脾。
“房东来收租子了。”白薪等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松开一些,在她身旁蹲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楚翘耳根没来由地烫起来。
“我就知道。”她小声嘟囔道,对于房东准时收房租这件事情第一次由衷觉得欣慰和感激,不过心头似乎又有些失望,像是吞了颗酸酸涩涩的梅子。
楚翘自己也觉得莫名和好笑,便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问他道:“秦明呢?怎么没看到他?”
“小明?”他一脸意外,“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没来啊......”楚翘担忧地朝婴灻妖的方向努努嘴,“那个妖怪好像挺厉害,你一个人打得过它吗?”
白薪循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摇摇头:“喔!竟然是那么厉害的妖怪,为师自然是打不过的。”
“......” 虽然楚翘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来,作为徒弟真是觉得很没面子。
“你别着急,为师虽然打不过那妖怪,不过破他在村子里下的迷阵不在话下。”白薪见她情绪低落,笑意盈盈地用手肘蹭蹭她,“你先慢慢把事情经过告诉为师,为师再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