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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2/2)

秦明第一次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回答的,几天变成几个星期,变成几个月,变成一年,变成十二年。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看看她,每次来都要问一问,她就例行公事地回答。

“他不会回来了,你亲眼看着……”秦明比划到一半被楚翘愤怒地拦住。

多劝无益,秦明心里也清楚,只是当初白薪再三地托他看顾她,劝得听劝不听总要唠叨几句才心安。如此尽到了责任,他也就卸下了负罪感,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和她抢肉抢虾吃。

楚翘的手艺说不上多好,菜式也家常,只不过和魔域的黑暗料理一比,什么都是山珍海味,秦明吃得很欢实,足足添了三次饭。

“要我说还是早点回九重天吧,何必在这里熬日子,”秦明吃饱喝足,两手闲了下来,又可以烦她了,“上个月九重天的使者来魔域,我问起司命,听说他离开虚北宫去云游了,他没来找你吗?”

楚翘摇摇头,自从十二年前她离开九重天她和司命就没再见过面,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阎君登基之后划了块地方命人给她造了座宫室,与司命的虚北宫遥遥相对,她接了旨去九重天谢恩,路过虚北宫的时候看到宫门紧闭,也不知他是恰好外出还是有意避走的。

偶尔想起他来,楚翘心里会隐隐作痛,两千多年来的事她现在都记得了,他们之间纠葛了那么多世,她已经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他,也许不相见是最好的。

秦明吃完饭坐了会儿,见她神情木然油盐不进,他说什么都没个回应,气不过只好打道回府了。楚翘送到他门口,转身回到屋里。

桌椅、床铺、摆设还是保持着十二年前的模样,不管外面如何沧海桑田,四堵墙里面时间是静止的。

楚翘坐在床沿上,出神地望着厚厚的棉布帘子,觉得他就在帘子外,或许在捧着豁口的杯子喝茶,或许在铺子里整理货架,或许什么都不做,只是歪在躺椅上眯缝着眼睛,透过帘子旁的缝隙,偷偷地觑她。

夜深了,楚翘有点犯困,但是她不敢睡,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错过他,她总是觉得只要再多看一会儿他就会打帘子走进来。

***

两周以后拆迁通知还是下来了。

楚翘一天一天地拖,弄堂里几乎每天都有搬家公司的卡车小货车三轮车来来去去,车斗里家具什物用绳子绑着,堆得老高。

终于拖到不能再拖,楚翘开始临时抱佛脚地就近找别的房子,总是要离得近一点,方便每天来这里等他。

临时找房子不容易,楚翘从早到晚不知看了多少,和房东磨了半天才把合同签了,心力交瘁地回到弄堂口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街坊邻居都搬得差不多了,这片房子本来就老,人一少更显得萧瑟冷清,连路灯也比别处凄凉。路边横七竖八地堆着些没用的破家具烂木板,横竖后天就要拆,大约环卫也不管了。

楚翘拖着腿慢慢走着,一点一点挨到门口。他们都说他不会回来了,她望着那黑洞洞的阁楼窗口,第一次觉得他大概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不想进屋,掏出钥匙攒在手里,怔怔地坐在门前的街沿上。

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时楚翘没察觉,卷帘门打开的声音她也听不见,等她发现异样的时候背后幽淡的白梅香已经近在咫尺,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呼吸,害怕她一动,梦就会碎,那缕香就会永远消失。

“小楚。”他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注入她身体里,把她结了冰的五脏六腑都融化。

她听到天边滚滚的春雷,听到路边那只鼓了风的塑料袋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听到阁楼上半扇永远关不紧的窗户“咔嗒咔嗒”恼人的声音,听到第一滴雨打在棚屋顶上,听到他穿过雨幕向她走近。

最后她听到自己喉间发出嘶哑的哭声,积攒了十二年的眼泪和着雨水把她浇了个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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