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甄柏祥这处境,没在背后使绊子就不错了,哪还指望他真心帮忙?果然,他听完契丹人的呵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悠悠说道:“这位贵客,你还是说大唐语吧,你说的契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毕竟咱们高丽,从来不用契丹语教化百姓。”
辽国的贵族和大臣,私下里其实都偷偷学汉话。只是他们对汉语的推崇,向来带着几分 “压抑”—— 心里明知道汉文化博大精深,面上却偏要装出不屑的模样,只敢在自家人面前流露对汉学的认可。若是有非汉人在场的重要场合,他们更是绝不肯光明正大地说汉话,仿佛那样会丢了草原部落的颜面。
可那急脾气的辽人被甄柏祥怼得怒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讲究,扯着嗓子就喊:“汉话软得跟绵羊叫似的,听着就烦!等你们的新王继位,我看你们全得学说契丹语!”
甄柏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窜起一团火 ——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他索性彻底打定主意不配合了。你让我不痛快,那今天晚上谁也别想顺顺利利走成!他甚至暗中琢磨,要不要偷偷派几个人上山,往山道上再扔些石头。
但他终究不敢违抗高丽王的命令,只能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贵客既然会说唐语,干嘛非要叽里呱啦说些没人懂的话?大唐是天下公认的礼仪之邦,这天下若想实现大同,我看第一步就得从说唐语开始。”
那辽人被这话激得当场炸毛,大声叫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看不起契丹语!” 说着就要翻身下马,冲上去找甄柏祥算账。耶律敌禄见状,赶紧伸手拦住他,压低声音呵斥:“萧雄鹰,你给我住口!现在是你冲动的时候吗?咱们还在高丽境内,你想为了这么个莽夫,坏了主上的大事?”
萧雄鹰被这话一噎,才不甘心地收敛了火气,可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甄柏祥,仿佛要喷出火来。甄柏祥别的没听懂,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萧雄鹰” 三个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位萧大人,要是我没听错,你的尊讳是叫‘萧雄鹰’吧?连名字用的都是唐语!看来世人说的没错,辽国贵族的心里,其实都偷偷向往大唐啊。”
萧雄鹰的脸 “唰” 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急着辩解:“这是我阿耶喜欢唐人,才给我起的唐名!我自己根本不喜欢,半点儿都不喜欢!”
甄柏祥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笑,又问道:“萧大人别误会,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听说,辽国从天子到诸王,只有耶律和萧两个姓氏。而且我还听说,诸王的儿子称呼自己的父亲,用的是唐语里的‘父王’,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口,耶律敌禄顿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萧雄鹰更是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他们契丹本就没出过正统皇帝,所有的王室礼仪、称谓规矩,全都是照搬中原王朝的,哪里有反驳的余地?
一旁年纪稍长的契丹贵族见场面僵住,连忙开口打圆场:“萧雄鹰,别再争这些没用的了。你放眼天下,哪个国家没受过唐朝的影响?先帝早就说过,学汉语、说汉话不丢人。大汉是我们草原部落永远的老师,同时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汉人有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就是要学汉人的本事,来治理汉人。如今辽国分设北南院,要是南院的汉人不说汉话,你以为咱们辽国会有现在的国力?”
萧雄鹰听了这话,才悻悻地别过头,不再作声。耶律敌禄转头看向那名年长贵族,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耶律彻,你说得不错。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推崇汉学。”
这下,三人也不再装模作样,干脆都用汉语对话。相较之下,还是耶律彻的汉话说得最标准,字正腔圆。萧雄鹰听耶律敌禄提起汉学,也赶紧凑过来附和:“哼,他一直把汉朝的武帝当成楷模,平时在辽国南院,就公开推崇唐语,这事在辽国早就不是秘密了。”
耶律彻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就算我这样做,皇帝陛下也没怪罪我。他甚至还跟大臣们说,‘耶律彻肯用心学汉学,把他放在南院,正好能发挥用处’。”
耶律敌禄点了点头,见萧雄鹰总算安分下来,才又转向甄柏祥,语气放软了些:“甄将军,你的下属常年在这一带活动,应该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咱们两国联姻,是天大的事,两国百姓都在盯着。万一因为道路的事耽搁了,恐会引得天怒民怨。你还是让部属帮帮忙吧,你看,你的人至少有两三百,一起清障也能快些。”
甄柏祥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耶律将军,不是末将不肯帮忙。我的部属都是禁军骑卫,没有王上的命令,连王宫的大门都出不去。就算是轮休,也只能在王都范围内活动,哪懂什么清障的法子?”
耶律敌禄看着甄柏祥,心里跟明镜似的 —— 他说的话半句真的都没有,可偏偏在人家的地界上,没处说理去。四个人就这么僵在原地,三个辽人急得团团转,唯有甄柏祥一个高丽人,站在一旁乐在其中,半点不急。
山坡之上,灵巧儿一行人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山道上的动静,她见辽人马车陷在碎石泥泞里动弹不得,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就说吧!咱们一路骑马过来没在意,这高丽境内的落石本就多。如今一细瞧才发现,他们的马车走这种路,根本快不起来!要是没这冰天雪地,还能勉强避着碎石走,可现在道路泥泞,泥石混在一处分不清,他们连躲都没处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