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飘落在地,胤禛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踉跄着扑向案头,打翻了丹炉,那些号称能长生的金丹滚了一地,在血泊中像极了凝固的泪滴。
“皇上!”高毋庸惊呼着要去扶。
胤禛却一把推开他,赤着脚就往瑶光殿跑。明黄寝衣在雪地里翻飞,所过之处,宫人们惊恐地看见——天子乌黑的鬓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瑶光殿内,余莺儿的尸身已被安置在芙蓉帐中。
胤禛跌跌撞撞闯入时,正看见她唇角那抹讥诮的笑。她妆饰得那样美,美得不像个死人,倒像是故意装睡来气他。
“瑶姬……”他伸手去碰她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皇后薨了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弘历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彼时弘历正在王府书房批阅奏折。狼毫笔“啪”地折断在折子上,墨汁溅了满袖。他竟忘了换衣,只穿着素白寝衣就冲进风雪中,靴子都踏丢了一只。
瑶光殿前积雪被踩得凌乱不堪。弘历赤着一只脚奔上台阶,殿内灯火通明,照得他眼前发花。他看见他的皇阿玛——那个曾经威严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像个孩子般蜷缩在凤榻前,怀里抱着个正红宫装的身影。
凤冠上的东珠在灯下晃出刺目的光,弘历膝盖一软,直愣愣跪在了门槛上。
“皇、皇阿玛……”他声音抖得不成调,“皇额娘这是……怎么了?”
胤禛恍若未闻,只是机械地抚着怀中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朕错了……我错了,瑶姬……你看看我……你怎么舍得?”帝王斑白的鬓角蹭着余莺儿额前的花钿,将那枚金箔贴花都蹭花了,“你不是最爱朕吗?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留下我?”
瑶光殿的掌事嬷嬷红着眼眶上前:“回王爷,娘娘……娘娘是服朱砂自尽的。留了书信,说……说厌弃了……”嬷嬷上前和弘历说明余莺儿死亡的原因。
“胡说!”弘历突然暴喝,吓得满殿宫人齐齐跪下。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这个女人明明最是惜命,明明最会算计,怎么会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赴死?
他踉跄着扑到榻前,终于看清了余莺儿的遗容——她妆容精致得仿佛只是小憩,唇角甚至含着笑,唯有指甲上斑驳的朱砂痕迹泄露了真相。那双手交叠在腹前,指间露出半块碎玉,像是某种恶毒的嘲讽。
“为什么……”他无意识地呢喃,指甲抠进金砖缝隙。他不明白,弘历摇头,他不信……
他不信这个女人会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自杀,明明……明明她不在意皇阿玛的,自己算计皇阿玛不就是她引导的吗?
她就那样冷眼看着皇阿玛堕落的,他以为她这是在投资自己,他厌弃了和皇阿玛的逢场作戏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如今她选择自杀?自己多么乖,多么听她的话,她难道不喜欢以后大权在握的样子吗?为什么如今他只能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