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那股子能把人掀个跟头的操练热浪,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迎面攥住,凭空捏得粉碎。
沸反盈天的呼喝与拳风戛然而止,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糖浆,连尘埃都停在了半空。
演武场上数百名士兵,保持着出拳、抬腿、扭腰的姿态.
一个个僵在那里,活像是被手艺不精的匠人捏坏了的陶俑,神情里满是茫然。
跪在地上的“烛影”,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根植于他骨髓深处的信念,正在一寸寸崩裂的巨响。
他淬炼了一生,以精血与神魂为引的最后杀招,他穷尽一切换来的尊严与忠诚,如今就那么悬在那里。
一个笑话。
王明玄歪了歪头,像是看见了一只停在窗棂上不会动的古怪虫子。
他伸出一根食指,带着几分小心,又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轻轻戳了戳那枚血针的针身。
“叮。”
一声细微到近乎悦耳的轻响,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血针纹丝不动,依旧固执地悬浮在离他太阳穴不到一指宽的地方。
“不可能……这不可能……”“烛影”彻底瘫了下去,牙关磕碰着,发出“咯咯”的声响,浑浊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眼神已经散了。
他与血针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清晰地告诉他,这枚针不是被挡住了,也不是被破解了。
而是它存在的“道理”,被这片天地彻底地、不讲情面地否定了。
火不能在水中烧,鱼不能在岸上活。
他的杀招,在这位王爷面前,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神罚……是神罚……”他喃喃着,最后一丝清明被无边的荒谬吞噬,彻底疯了。
王明玄身后,萧小清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爬上了后脑勺。
她手里的茶盏不知何时早已倾斜,滚烫的茶水浇在手背上,烫起一片刺眼的红,她却像感觉不到疼。
那股子阴邪歹毒的气息,那名刺客绝望的嘶吼,都在告诉她刚才那一瞬间有多么凶险。
可王爷呢?
他抱怨演武场太吵,根本不是嫌弃声音大。
他是在察觉到人群中潜藏的杀机,以及那枚凡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咒杀之器后,随口下达了一道谕令。
神说,此地当静。
于是万法禁绝,风声止息。
那句轻飘飘的“吵死了”,哪里是什么抱怨,分明就是言出法随的天宪神谕!
她再看向王明玄的背影,那身形还是那般懒散,肩头微微塌着,可落在她眼里,却高大得仿佛能将这整片天都撑起来。
一旁的张龙,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短暂的空白后,“崩”地一声断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像是见了鬼。
“来人!将此獠给本将拿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几名亲卫这才如梦初醒,打了个激灵,七手八脚地冲上去,将那已经瘫软如泥,口眼歪斜的“烛影”死死按在地上。
张龙连滚带爬地冲到王明玄面前,看也不敢看那枚诡异悬浮的血针,单膝重重跪下,额头“咚”的一声磕在青石板上。
“王爷恕罪!”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末将护卫不力,巡查不严,竟让此等宵小混入王府腹地,惊扰了王爷!末将万死难辞其咎!请王爷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