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千禧年影后11
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婉君, 在父母兄长的逼迫下,始终不愿意低头。
最终婉君被押送进迎亲的花轿,热热闹闹擡进了一座大宅子。
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宅院里。
温苒拿到的剧本里,除了这一段故事梗概, 再就是成亲的第二天, 她拜见婆婆的一幕。
刚从考场下来, 纸笔都是现成的,温苒大致过了一遍剧本,开始动笔。
分析剧情揣摩角色, 是每个演员拿到剧本时的第一反应。
这段剧情实现了哪种作用?达成了什么目标?剧情的视角核心是谁?
每个角色又表现出了怎样的性格?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
等等,等等。
袁导给了半小时准备时间。
和温苒一样,过完剧情,心里大致有了底, 大家都开始动笔。
编剧白谈从外头回来, 看到的就是一群学生埋头苦写的场面。
白谈朝好友袁千望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是考试呢还是面试呢?”
袁千望斜了他一眼, “听说是刚考完试就过来了。”
白谈乐了,“这群小孩儿有点意思。”
他拍拍裤子,背着手晃悠起步子,“我过去瞅瞅都写了什么?”
袁千望挥手叫来助理, “待会儿上台前,把她们写的东西都收过来交给我。”
女生面试的角色是女主角婉君,男生那边都是小配角,戏份最多的是婉君学校里的同学, 有两句台词。
白谈背着手看了坐在外面的几个同学,摇着头回到了前面,“一般般, 有两三个形象比较符合的,先面她们吧。”
准备时间结束,邢玉洁安排面试顺序。
女主角婉君的试镜自然是重中之重,形象比较贴合的有温苒、范宜然、刘蓉蓉和许虹。
没别的,就是够漂亮,气质中还带着丝冷意。
周可是圆脸,长相和气质偏娇憨;海阳成也形象败也形象,她是最不适合的。
邢玉洁先看向了温苒,“小苒?”
温苒这个专业第一,此时不用何时用?
范宜然举手,“老师,我想先上,我怕在温苒后面状态受影响。”
许虹紧跟着也说:“我也不想在小苒后面,我也怕受影响。”
温苒:“?”
不是?都针对我吗?
下一秒,刘蓉蓉也加入了,“老师,我想第三个表演。”
温苒:“……”
就连周可和海阳都抛弃了她,纷纷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大家在心里蛐蛐。
要是对戏,她们肯定抢着和温苒一组。
但这是竞争,先让温苒上她们就别上了,看完温苒的表演她们肯定会自惭形秽道心破碎。
本想让温苒开个好头的,但邢玉洁看到大家的反应,想了想也确实,“那就宜然第一个,许虹、蓉蓉、小可、海阳,最后是小苒。”
范宜然深吸一口气,攥紧手心,稳住步伐走上台。
助理过来收走她的剧本和笔记,交到了袁千望和白谈手上。
白谈飞快看了眼,对照刚走上讲台的女生,评价道:“形象不错,对角色的理解只能算合格。”
袁千望认为自己够严格了,但跟白谈还是不能比,“她是99级的,今年才大二,这个年纪可以了。”
范宜然做完自我介绍,听到工作人员一声开始,开始了她的表演。
婉君昨天成亲,嫁给了双腿残疾精神疯癫的大少。
家里为了让大少安分地完成婚礼,提前给他灌下安神药,他是被仆从架着和婉君拜堂的。
大少昏睡了一夜,婉君独自坐在床边,彻夜未眠。
次日天还未亮,丫鬟进来伺候婉君洗漱,同时告诉她,夫人身边的婆子来请她。
婉君知道,今天要给婆婆敬茶。
婉君初来乍到,想同丫鬟打听一下这家的情况,哪知道丫鬟只是沉默不语。
面容严厉的婆子来催促,婉君顾不上换衣服,跟在后面往主院去。
面试剧情从这里开始。
讲台上只有范宜然,婆子是不存在的。
婉君从院里出来,昂首挺胸,视线偷偷观察打量着宅院、水缸、仆从。
洒扫院子属于粗活,这是家丁们的工作。
婉君是新嫁的妇人,女子三从四德,婚后夫为纲夫为天,若对夫不忠,是为奸孽。
婉君偷看家丁,便是不忠。
婆子回头呵斥,“少奶奶,您的规矩呢?”
婉君愣了下,在婆子阴沉的目光中慢慢垂下了头。
婆子迈着小碎步,低眉顺眼走在前。
婉君迈着大步,低头追逐前面的步子。
安分地来到主院。
婉君被婆子留在门口,“少奶奶稍等,容奴婢去禀报夫人。”
主屋里,此时这座宅院的男女主人高座上首。
婆子靠近女主人,低声几句。
女主人神情晦暗不明,摆摆手,婆子回到门口,“少奶奶,您请进。”
婉君垂着脑袋,迈过高高的门槛。
婆子端来茶,“少奶奶,您请跪。”
婉君犹豫两秒,提起裙摆,款款跪下,举高两手。
婆子放上一盏热茶,“敬公爹!”
婉君要起,被婆子压住肩膀,“跪着敬。”
婉君膝行至男主人脚前,垂着脑袋,“父亲,请您喝茶。”
男主人接过,之后是女主人。
婉君重复动作,“母亲,请您喝茶。”
婆子喊起,婉君站起来,此时偷偷擡眼望向上首,只是一瞥却脸色煞白,蹬蹬后退,失声而出:“你、你们是人是鬼?”
剧情结束。
台下许虹不停往衣服上抹手心汗,“完了完了,早知道我就该第一个上,我在范宜然后面我也受影响啊。”
第一排,导演和编剧等五六个人互相交流意见。
“比之前的好。”
“列为备选吧。”
袁导没说什么,白谈问了几个问题,就轮到了许虹。
和范宜然相比,许虹性格张扬,演技也相对外放,和婉君女学生的身份以及剧情的基调并不符合。
接下来是刘蓉蓉,刘蓉蓉演技可外放可内敛,她这次表演比范宜然更含蓄深沉。
袁导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是周可和海阳。
轮到温苒上场了。
没有提供完整的剧本,角色性格也没有明确,她只能通过梗概和台词推敲出一部分。
接着比对猜测出来的故事主题,尝试从戏剧性、逻辑性上补全。
婉君是个女学生,她接受过新思想的洗礼,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在从旧时代迈向新时代的阶梯上拾级而上。
然而一次回家,一场强迫的婚事,把她从阶梯上打落。
她滚进深渊,坠入黑暗,像折翼的飞鸟被锁进牢笼里。
而她无处可逃。
婉君枯坐的那一夜脑海里在想什么呢?
她看到残疾的丈夫后是什么感受?
或者说,她看到了丈夫的面目吗?
她没看?是因为不敢还是不在乎?
一声‘开始’后,婉君迈起了步子。
她步子很大,速度也不慢,于是险些超过了领路的婆子。
婉君放慢步速,视线微垂落在婆子身上,观察着婆子的步伐。
婆子迈着小碎步,脚步声很轻。
婉君很快调整了步伐,随后注意力转到宅院和家丁身上。
婆子停下训斥,婉君垂下眼睛,依旧昂首挺胸。
安分到了主院。
婆子让她跪着敬茶,婉君跪下了,脊背却挺得更直。
“父亲,请您喝茶。”
“母亲,请您喝茶。”
她一字一顿,抑扬顿挫。
说恭敬无,说敬畏也无。
敬完茶起来,婉君不经意往上一瞥,惊恐地连连后退,“你、你们是人?是鬼……”
台下一片静默。
范宜然抿紧嘴唇,她输了。
这一幕中婉君的台词只有寥寥几句,似乎不重要。
甚至连跟婆子去主院那一截儿,到敬茶为止都像是过场戏。
何谓过场戏?
铺垫、转场、交代背景、展现人物性格……
简而言之,不那么重要的戏,删了可能前后不流畅,但不至于影响核心剧情。
范宜然拿到剧本时就很不解,试镜片段一般都会挑选矛盾冲突激烈的片段,试过场戏简直闻所未闻。
这段戏里,唯一算得上有用的台词只有那一句‘你们是人是鬼’。
前面五个,从范宜然到海阳都可着这句下功夫。
这句台词后,便是细细琢磨婉君的神态动作。
然而温苒的表演不同。
每一句台词她都利用到了极致,语气、停顿、咬字,配合细微的神态动作,都在展现婉君的性格。
范宜然看完只有一个想法:婉君是不同的,她和这座宅院是格格不入的,她看似顺从实则最是叛逆。
婉君的顺从是顺势而为。
婉君的反抗是顺心而为。
婉君聪慧,婉君也倔强。
白谈先提问题,“你这上面写,婆子告诉夫人她偷看家丁的事情,夫人后面会发难,为什么这么觉得?”
白谈语气很不好,因为这确实是他剧本里的剧情,也是第一次矛盾爆发。
这是封建的旧时代第一次向开明的新时代开战。
温苒:“……”
她就是猜的,剧本里都写出来万一有用呢?
白谈沉着脸,语气更不好了,“随便猜的?”
随便猜的就给他猜中了!
袁千望压住好友的手臂,“你来说说,你为什么给婉君安排这样一个性格?”
温苒实话实说,“因为反差大。”
白谈:“……”
又给她猜中了!
那别的性格反差就不大了?
袁千望倒是笑了,“那行,再给你半小时,你演一下这段。”
新的剧本,让温苒惊讶的是,却不是婉君的剧本。
是另一个没提到过的角色,二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