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娣气得浑身发抖,使出全身力气拍打着被褥,“把瑶兰给我要、要回来!给我要回来!”
话说得断断续续,还没说完就一阵剧烈的咳嗽。
张老头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上前给她捋后背,“好好好!我马上让儿子去把瑶兰带回来!”
出去一说,张耀祖娘不满意了,嘟囔着道:“过年是破烂儿最多的时候了,纸皮箱子酒瓶子可都是钱!来年耀祖想上学,没钱怎么念书?回头人家成了大学生,咱家耀祖还是个文盲,这不是活生生耽误了文曲星么?”
张老头犹豫了两秒,说道:“先接回来一晚上。”
回到张来娣的屋,张老头让她放心,儿子已经去接了。
张来娣哪能放心?
她这身体撑不了太久,等她走了,瑶兰还不知道被搓磨成什么样子?
张老头搓着手,瞥她一眼,说出了自家的困境,“来娣,咱家现在欠了不少人家的钱,窟窿太大,堵都堵不住,要是不还,咱家可就在村里待不下去了!来娣你是读书人,快给咱家拿个主意吧!”
张来娣听着,心中一动,咳嗽着问:“是多大的窟窿?”
张老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含含糊糊,最终比了几根手指头,保守回道:“五、五千。”
张来娣:“……”
温嫂子给算的命还挺准,她那个孙子真就是个扫把星的命。
从前家里可是连一万块钱都能拿出来的!
那会儿老头子在造纸厂当班长,儿子在木雕厂做工,她在学校教书,一家三份工资,日子叫一个红红火火。
现在别说五千了,张来娣估计,把家底儿翻个底朝天连五百都凑不出来。
张来娣头疼地捏着眉心,好半晌后,在张老头忐忑期待的注视下,说道:“你和儿子儿媳收拾收拾,去南方打工吧。”
张老头愣住了,反应过来拔高声音:“我们都走了,耀祖咋办?”
就张来娣这有今天没明天的身体,她连自己都顾不了,哪能把宝贝疙瘩给照顾好?
张来娣没好气道:“那就没办法了。”
五千块,她就是神仙也一下子弄不来这么多钱!
张老头想着这主意,在屋里来回转圈琢磨。
其实出去打工也行,现在村里人防他们跟防贼一样,路上遇见脾气暴的,指不定一个拳头就砸过来了。
一来现在村里不安全,二来种地的收成也不好,自家都不够吃,根本赚不了钱,还钱就更不可能。
再说耀祖也到年纪了,孩子想去上学,他们家这穷得底朝天的样子,学费都拿不出来。
借钱?
要说以前还有点可能,现在他们要跟村里人提这俩字,纯等着找打呢!
张老头琢磨来琢磨去,十五都没过,就带着儿子儿媳离家,奔着南方打工去了。
张家一下子清静下来。
十五这天,张来娣让孙女张瑶兰收拾上一兜小米萝卜干,颤颤巍巍来了温家的小院跟前。
大过节的,小院的门大开迎客,温大娘刚把马家人送走,转身就瞧见这俩。
费劲认了半天,温大娘才迟疑着问道:“是张大姐?”
张来娣身体晃了晃,哽咽地应了一声,“嫂子,是我。”
她低头摸了摸张瑶兰的脑袋,“这是我孙女,张瑶兰。”
“瑶兰,这是你温奶奶。”
张瑶兰仰起头,乖巧地喊人:“温奶奶过年好。”
张瑶兰比张耀祖大两岁,张耀祖六岁,她八岁。
可这八岁小孩儿黑不溜秋,长得不高,骨瘦如柴,脑袋大身体小,脸上却没二两肉,看人的时候俩大眼珠子凸出来,瘆人得很。
温大娘默了默,叹着气说道:“进来吧,家里刚炸了点肉丸子,大姐一会儿装回家,晌午饭也带瑶兰在这边吃。”
那糟老头子可真是造孽啊!
温大娘和张来娣其实没什么来往,哪怕有着前夫也是知青这层关系,但当年酸枣村的知青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实在谈不上熟络。
张来娣性子也孤僻,很少和村里人来往。
加上张老头单方面仇视温大娘,净给温大娘找不自在,张来娣也就没来过温家做讨人嫌。
但无论交情深浅,没看到就算了,亲眼看到祖孙俩的样子,温大娘终究是不落忍。
正在翘着小脚脚看动画片的温苒,见来了同龄人,一下子支棱起来。
等听姥姥说,这还是张耀祖的姐姐,温苒看张瑶兰的眼睛都放着光!
“快上来,我给你算一卦!”
张瑶兰:“?”
算、算卦?
还是三岁小孩儿算卦?
张来娣知道温大娘不是普通人,耳濡目染之下她的小孙女用算卦来过家家,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张来娣笑着道:“我跟你温奶奶去别屋说话,你陪妹妹和弟弟玩儿。”
张瑶兰目送奶奶离开,站在炕前,紧张地绞着手。
温苒歪着身子看她,催促道:“姐姐姐姐,快上来,我给你糖吃!”
张瑶兰已经忘了糖是什么味道了,只听别的孩子说过甜甜的很好吃,她沉默地把脑袋垂下去,掩饰住眼里的渴望。
难道是不够?
温苒伸出两根手指,“两块哦!”
张瑶兰擡起脑袋,涨红着脸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一块,一块就行!”
温苒拍拍身边的位置,“那快上来!我这里有奶糖水果糖酥糖软糖巧克力……”
张瑶兰吞了吞口水,爬炕的动作更快了。
温苒把一兜糖都给她,“给我你的八字。”
张瑶兰迷茫,“什么八字?我、我不识字的……”
温苒掰着手指头,“那就说说你几岁了,几月几日几点生的,再说说你遇到的事情。”
张瑶兰记得还算清楚,温苒和霍骁北分别起卦,碰头互相一对,惊了。
这几天张瑶兰有个生死劫!
这个生死劫还跟她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