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杀了你的!”一想到那张再也无法修复的皮囊,诡怪的怒火就又暴涨了一倍。
那张皮囊,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张!
这么多年,它小心翼翼地滋养着那张皮囊,有了同类不曾有过的便宜,更因此得了那几位大人的青眼,眼看着自己就能得到大人们赐下的馈赠,从此脱胎换骨……全毁了!全都毁在了这条死蛇手里!
“我要撕碎你!”
它等不及了,它现在就要杀了她!
诡怪暴呵一声,黑水涌动,凝聚的人形就要散去。它竟是要拼着被灵火再烧一次,也要把这个毁了它皮囊,断了它登高路的灵兽吞进腹中!
赤行不躲不闪地望着它,周身微弱的灵火闪了闪,似要做最后的反击。
就在这只诡怪即将散去人形的刹那间,倾盆的大雨骤然停歇,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诡怪的肩头。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它身后响起:“注意身后。”
诡怪:!!!
十几只眼珠猛的涨大,就要涌向赤行的黑水极速调转方向,大张着向身后吞噬过去。
它撞上了一面高大的白色圆镜。
光滑的镜面顿时泛起水波纹,几十只灰白的手从镜子里伸出,即便诡怪化作黑水,它们依旧抓住了它,大力地、死死地抓着它往镜子里拖去。
“吼!”
直觉告诉这只诡怪,绝不能被拖进去。
它大吼一声,扩散得更开了,暴涨的水势顷刻就高过了白镜。
然而下一秒,长出几十只手来的白镜也跟着它长,一张猩红的大嘴在镜面上方裂开、张大,更多的手从那张嘴里伸出来。
诡怪愤怒又慌乱地发起攻击,试图截断、吞噬这些手。
但这些手一被截断,就立刻化作一缕灰雾钻进它的身体里,钻进每一滴黑水里。它截断得越多,钻进来的灰雾就越多,从镜子里重新伸出的手就越多。
仿佛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更令它逐渐感到恐惧的是,它已是九级,以它的力量,竟然奈何不了这面突然冒出来的白镜!
这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九级灵者和灵兽它都认得,没有一个!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有这样的能力!
是它的同类?
不!不可能!
几位大人明确禁止八级及八级以上的诡异相互厮杀,不可能有诡异阴奉阳违!不是它的同类!
是什么?
这是什么?!
在这只诡怪和白镜缠斗的时候,方才还搭过它肩头的那只手已经轻柔地将浑身骨头尽断的赤行从泥水里扶起。
四周分明早就成了一片废墟,一切代表文明的东西都已经没了,五官尚未在濒死中衰退的赤行却感觉自己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蛇尾下触碰到的是嫩绿的草地,刚刚还腥臭不已的空气瞬间变得清新,轻轻拂过面门的微风里甚至裹挟着花的芬芳。
……是错觉吗?
她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竟然重新变得清晰无比,而前方……
赤行倏地立起身来,双眼睁大,左右巡视着。
那只诡怪呢?
它去哪里了?
它跑了吗?
还不等她慌起来,那只诡怪才享有不久的惊吓就发生在了她身上:“它在另一边。”
赤行:!!!
古逢山山主应激似的闪电转身,蛇瞳竖立,獠牙伸出,断掉的尖利指刀刷的一下长了出来。
然后,她一脸警惕满目杀意地愣住了。
这是一个满身纯白的人。
白发,白瞳,白衣。
只有那双蕾丝手套是黑色的。
让赤行愣住的原因自然不是这个人的外表,而是——
亲近。
她竟然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十分亲近。
亲近中还带着三分慌张,就像……就像她还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成为灵兽,只是一条刚刚开了灵智的小蛇的时候——她的母亲给她的那种感觉。
她亲近母亲,却又本能地害怕着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母亲。
但是,但是……
赤行缓缓收起了獠牙和指刀,赤红的竖瞳收缩不定,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濒死的伤势竟然全好了。
毫无疑问,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她,但……是什么时候?就只是把她扶起来那点时间,就把快要死掉的她治好了?
……那他得有多强啊。
半晌,她哑着声音开口:“你是谁?”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如此亲近?我是否在何处何时遇见过你?
纯白之人微笑着,擡手抚着心口,向她微微躬身,极尽绅士风姿:“英勇的女士,夜安。”
他直起身,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在空气中做出拿去的动作,一朵散发着淡雅芬芳的赤红剑兰被他捏在指尖,向她递了过来。
“谨以此花向你献上我的敬意——你可以称呼我为,乌鸦先生。”